初見時, 蘇墨推著輪椅穿過林海,掠過樹葉間投下的光斑,見到一位白衣“姑娘”蹲在懸崖邊上探頭探腦, 往底下扔石子。
他那時覺得這姑娘行為古怪, 許是腦子不大正常。
皇子殿下素來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叫來夜行和錦衣幫忙將人帶離懸崖邊,已算是發了善心。
那天夜裡他再見到牧白時,便覺得此人神似白日裡見到那姑娘。後來發現這位竟男扮女裝頂替了這一世秦牧白的身份, 他也沒拆穿, 隻覺得很是有趣, 想把人帶在身邊日日觀察。
當時皇子殿下並沒有想到,對某個人產生這種程度的好奇,很容易越陷越深,直到了解他的全部。
聽蘇墨說起這段往事時,兩人已熄了燈躺在被窩裡。
“什麼啊。”牧白伸手去掐他胳膊“合著你把我當大熊貓養著?”
蘇墨問:“大熊貓是什麼?”
“就是我來的那個地方一種稀有保護動物, 圓滾滾的。”牧白將手收回來,在眼睛前比兩個圓圈“兩個黑眼圈這麼大。”
蘇墨被牧白比劃的模樣逗笑, 抬手輕輕刮了一下他鼻梁:“你那天夜裡扮鬼,模樣也怪滲人的,真把我嚇得一夜沒睡。”
牧白眨了眨眼說:“誰讓你使喚我……欸不是,你知道那是我啊?”
這人怎麼什麼都知道?
“除了你,還有誰會那樣跟我過不去?”
與蘇墨有過節之人,要麼在朝堂上潑他臟水,要麼笑裡藏刀背地捅他一刀, 即便躲到青蓮穀, 也有人派刺客來取他性命。
扮鬼嚇人這種幼稚的法子, 也隻有牧白能想得出來, 還會付諸行動。
蘇墨那天被窗洞上鬼臉嚇得睡意全無,後來大半夜想起仍覺得好笑,於是一直到天亮都沒睡。
但他是不會和牧白這樣說的,否則又要被指著鼻梁質問:“你是不是就覺得我很搞笑?”
牧白拍掉他手指:“那你明知道我與江辭鏡沒關係,為何要編理由騙我,說是為了奪他的什麼東西。”
蘇墨不說話了。
牧白自己琢磨片刻,忽地想起在白鶴老人那兒養傷的日子裡,老人家曾與他說過。
蘇墨從小就沒對什麼東西上過心,不論是寶物、衣裳還是人,都沒見他表現出特彆的喜歡。
皇子殿下生就眉目含情,可實則最是無情,也未曾對誰動過情。
活了兩輩子,頭一回喜歡一個人,倒有些不知該如何是好。
大抵是因為沒被無條件偏愛過,便以為這世間情愛總要有個理由,於是編出這麼一個蹩腳的蠢借口。
牧白想明白了,捧起蘇墨的臉端詳片刻,又假裝嫌棄地放開,離他遠了一點:“好哥哥,虧你生了這樣一副風流多情的好相貌。”
蘇墨捉住他手追問:“我怎麼了?”
牧白正色道:“看似情場高手,實則是個菜鳥。”
“哦。”蘇墨不氣反笑,翻身壓住他“無妨,經曆多了自然會有長進。”
牧白嘴唇濕潤,察覺他舔咬到耳根,輕輕哼了一聲。
他險些忘了,好哥哥雖菜,但在□□上比此前同樣沒有經驗的自己強得多。
區彆大概是一張白紙與一瓶未開過封的墨。
如今紙上寫滿風月,墨水滲透白紙,處處是他留下的痕跡。
牧白想到自己原本一個純潔好青年,被這壞胚子教得滿腦子廢料,便抬手推他:“你再不從我身上起開,我可要發火了。”
蘇墨低低笑起來:“小白,你知不知道,你生氣的樣子很可愛。”
牧白更氣了:“可愛?那是形容男孩子的嗎?”
“這可沒人規定過。”蘇墨撿起他右手食指,遞到唇邊,緩慢地舔過指尖,溫熱過後便是酥酥麻麻的涼意,直擊心臟。
牧白倒吸一口涼氣,抽出指頭拽來被子捂住腦袋:“蘇墨,你這個色批!”
蘇墨四平八穩道:“方才還有人說我是菜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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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皇子府派來的馬車早早停在了驛站樓下。
拉車的是兩匹烏啼黑鬃馬,速度極快,普通馬車一天的路程,隻用了不到半天便抵達。
蘇墨扶著牧白,在皇子府門口下車。
夜行和錦衣迎出來見著他倆,俱是一愣。
自家殿下手裡小心翼翼扶著的那位一身白衣短打,十分麵熟……
等等,這不是那日在比武台上見過的踏雪少俠?
從前他們未曾往那方麵想過,此時才猛然發覺踏雪的模樣竟和自家夫人很像。
“這……”
蘇墨見他們皺著眉表情迷惑,揮了揮手道:“進去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