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了半天風,紀沅冷靜了片刻。
回病房時,看到走廊裡悄無聲息的多了幾個人高馬大的保鏢,還有管家先生。
他與應老爺子是寸步不離的,紀沅立刻反應過來:老爺子來了?
病房中,建京市中醫院的院長以及他的小叔叔,國內中醫聖手,行業大牛張楷老先生,還有今日查房的醫生,以及應老爺子,一同站在床邊。
應舒渙覺得自己像動物園被參觀的猴子,所以老爺子剛來,還沒跟他說兩句話,應舒渙就開始趕人了。
應老爺子看到自己孫子活蹦亂跳的,便知道他沒有大礙。
於是,在老友張楷的邀請下,去樓上辦公室小坐。
老爺子和張楷年輕的時候就認識,那會兒讀大學還是個金貴的機會,兩人在一個學校裡,又參加了同一個讀書社,就認識了。
張楷家中世代從醫,從他的爺爺輩就開始四處收集陳康雜論,老爺子曾經給張楷提供過十來張陳康雜論的古方,二人才成了莫逆之交。
張楷請老爺子上座,聊著聊著,就聊到了陳康雜論上。
這是張楷這一年來的心病。
一年前,建京中醫院出現了一個年輕人,把陳康雜論上的古方給補全了。
後來,經過中醫院成立的專家組驗證,確認了這位年輕人補全的陳康雜論就是正確的古方。
隻可惜,他隻補充了兩個方子,就消失在人海中,此後再也沒出現過。
老爺子聽張楷提起過此事,於是安慰他片刻:“不過是誤打誤撞寫上的,就算找到他,也不可能每一個都補上啊。”
張楷笑道:“我知道你是安慰我,哎。”
應老爺子倒不是安慰他,隻是補全陳康雜論談何容易。
彆人不知道,但是他是知道的。
陳康雜論的著者就是大周朝的名醫陳康,也是寶宗帝最信任的太醫。
前世,老爺子作為外姓老王爺,和陳康交往不是很深,隻知道他有個獨女嫁給了付長鴻,他那女兒也是個學醫的奇才,後來跟著付長鴻去了軍隊,救回了無數將士們的生命。
就連戚王府也受過她的恩惠。
事實上,陳康雜論隻有上半部是陳康寫的,下半部都是陳康之女寫的。因此,老爺子說那個年輕人是誤打誤撞補上的,很正常,畢竟原著就不是同一個人寫的,除非他認識陳康之女,否則沒可能完全補充正確!
這其中的秘密,恐怕也隻有應老爺子知道了。
張楷唉聲歎氣道:“你知道這本書對我家多麼重要的……”
老爺子看好友如此焦灼,於心不忍,便問道:“他既然來醫院檢查過,應該留下了聯係方式,怎麼不打過去問問?”
張楷苦笑道:“我啊,要是有聯係方式用得著在這兒歎氣嗎。”
於是,張楷把那位年輕人鬨得烏龍給說了一遍。
老爺子聽到他聯係方式留的諾基亞,放聲大笑起來。
張楷用了一句年輕人的時髦句子,無奈道:“你的快樂真是建立在我們的痛苦之上。”
應老爺子擺手:“我不笑了,真的不笑了。”
他頗為好奇:“對了,你們至少知道他的名字把。”
張楷:“建京幾千萬的人口,同名同姓那麼多,知道名字又有什麼用。”
看應老爺子好奇,張楷就把年輕人留在醫院的看診記錄調了出來:“之前,我們還想著調監控,但是他似乎知道監控在什麼位置,總是隻能看到背影,看不到臉。要不是看診記錄還在,我都以為自己見鬼了。”
應老爺子在電腦看到了年輕人留下的“諾基亞”三個字,又往上看,看到了他的姓名。
這一刻,老爺子臉上的表情漸漸地凝固起來,眼神緊緊的盯著紀沅兩個字,怔住了。
紀沅……
紀沅?!
刹那間,應老爺子心臟狂跳,差點兒就失態了!
是哪個紀沅?同名同姓嗎?
是紀沅補全了陳康雜論??
張楷見到應老爺子的失態,不由問道:“怎麼,你認識他?”
——何止認識!
如果這個紀沅真的是他認識的紀沅……應老爺子腦袋嗡嗡地響著,聲音嘶啞道:“你們那監控還有嗎?可否讓我看一眼?”
張楷道:“倒是沒什麼問題。隻是沒有正臉。”
應老爺子:“無妨!”
十分鐘之後,應老爺子坐在監控記錄前,整個人都僵住了。
他足足沉默了有五分鐘。
一時間,他不知道該擺出什麼表情。
監控中,年輕人雖然沒有露臉,可是依舊能看得出身材不佳,背影頗為圓潤。這個背影,他是不會認錯的,就是紀沅!
一年前……
應老爺子看著監控記錄上的時間,那是紀沅剛剛搬出應家,還沒有減肥。
他的心臟比任何時候跳得都激烈,一個無法控製的念頭正在他的心裡急劇膨脹。
為什麼紀沅的前後反差會有這麼大?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為什麼紀沅會跟前世的陛下長得那麼像,甚至連唇縫中的小痣都一模一樣?
他的氣質……他的決定……他在風暴港做出的所有決策……他成立基金會保護那些無人照顧的孩子們……他壓低價格推廣全息智能到每一家……
這樣做慈善的行為,之前不能解釋的動機,現在幾乎都能解釋了。
因為他根本就沒有動機!他就是單純的希望每一個普通人都有所依靠,安居樂業!
因為……因為前世的他就是這個性格,才會讓自己落得如此下場……
如此一來,紀沅為何前後差距這麼大的原因也能解釋了。
因為他前後根本不是一個人……
應老爺子看著監控上的人,心裡驚濤駭浪,一波一波的浪潮拍到自己心上。
是了,他怎麼能忘記,紀幼卿自幼生活在付長鴻膝下,而陳康之女就是他的師娘,彆人無法補全陳康雜論,但是他一定可以!
應老爺子在心中找出無數的觀點想要否決自己,但是每冒出一個觀點都被現實打敗了。
除了相信那個幾乎不可能的真相,老爺子根本找不到更好的解釋。
他的眼睛頓時模糊了,卻又不想在好友麵前這麼失態,連忙抹了一把自己的臉,強壓情緒,站起身道:“我去看看小渙。”
他想要知道,紀沅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性情大變的。
張楷隻覺得應老爺子的情緒有些不對,便很快想到他或許是掛念孫子的傷勢。
畢竟,在建京的上流圈子裡,應老爺子是出了名的寵愛應舒渙。
老爺子步伐沉重,背影似乎在微微顫動,就連那麼幾步路都走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