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沅的嗓子乾渴,如同吞著刺。
連教授沒有打擾他,默默地退到了一邊,等待紀沅自己度過這個心理難關。
紀沅的心裡浮現出了無數的疑問,他怎麼也想不通,為何會在自己遺失的記憶中看到應舒渙?
難道前世自己與應舒渙還有什麼交集嗎?
這不可能,紀沅確信,自己是穿越重生之後才遇到應舒渙的!
但……真的是這樣嗎?
連自己都可以穿越重生了,應舒渙難道……
不、沒有理由,應舒渙的表現就是一個土生土長的現代人,他從小到大所有的生活痕跡都能在互聯網找到,無法證明他是個穿越過來的人。
紀沅後背被冷汗打濕。
瞬間,他想起應舒渙脖子上掛著的那塊玉!
那半塊玉跳入他的腦海裡,紀沅才發現,他把它記得那麼深,甚至每一條紋路都記下來了,哪怕隻是看了一眼,如今就能分毫不差的勾勒在腦海中。
這麼一來,紀沅平時刻意忽略不去想的事情,忽然都浮現在了腦海中。
隻是,他現在情緒不夠鎮定,很多事情,越亂,反而越容易被誤導,出現錯誤。
紀沅跟連教授告彆,一個人匆匆回到家。
電梯開門的時候,他沒看到自己的房門,先看到應舒渙的。
他的房間緊緊關閉著,紀沅平時不太關注應舒渙的動向,此刻卻忍不住猜測,他會在房間裡嗎?
這樣的想法讓他心神不寧,連著按了兩次密碼鎖都沒按上。
紀沅回到家中,先洗了一個熱水澡。
接著,他拿起手機處理完幾天需要處理的消息。
江映月發過來的關於公司部分文件的審批,紀沅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一行一行的著,果然有效,至少他最後能夠理智的做出正確的決策,而不是讓原因科技改行去賣菜。
江玉也發過來不少消息,比起江映月的,他的消息隨意很多,也沒有郵箱那麼正式,而是在微信裡。提醒他彆忘了《江山夢我》的電影發布會,衣服已經幫他挑好了,有什麼疑問都可以問他,或者去問邱溪。江玉擔心發布會現場粉絲太多,還給他配了四個保鏢,雖然他知道紀沅壓根不用保鏢。
江玉說話羅裡吧嗦,一件事情反反複複說了好多遍,但紀沅卻感受到了一些真實感。
他抬頭望去,窗外的高樓大廈,燈紅酒綠,車水馬龍。
無一例外的再告訴他,你已經生活在另一個時代了。
他今天進入自己的記憶進入的太深了,陡然產生了如今一切都是他死後做的一個夢的恐懼想法。
紀沅喝了一口冰水,覺得自己暫時恢複了理智。
他低下頭繼續看消息,應舒渙的名字猛地跳進他的眼中。
紀沅剛剛建立起來的理智在一瞬間轟然倒塌。
應舒渙的消息是最多的,從早到晚,分享欲爆棚。
不管自己看到了什麼,他都要發給紀沅看。
紀沅認為應舒渙發消息有一種獻祭式的誠懇,他壓根不在乎紀沅回不回他的消息,有時候,紀沅都覺得自己被他當成了留言板。
不過,時至今日,就算是留言板……也在深深地牽動他的心。
應舒渙並不知道紀沅對他的變化,他像個住在高塔裡的公主,日複一日的給月亮寫信,人們在塔下的時候,看到公主與月亮很近,幾乎伸手就能觸碰,隻有公主知道,哪怕建造再高的塔,他也碰不到月亮。
如今,月亮他不想當月亮了,他在公主的鏡子中折射出投影,企圖從鏡子裡走入現實。
紀沅在心裡暗示了自己無數遍,他有了新的人生,既來之,則安之。
實際上,他心裡門清,他放不下過去。
隻是在剛才那一瞬間,他忽然有了麵對過去的勇氣,他找到了一個新的方法,如果想要徹底放下過去,那就要想了解它。
行軍打仗就是如此,先了解敵人,才能戰勝它。
應舒渙給他的消息又來了,紀沅看了一遍,不痛不癢。
問他覺得這個衣服好看,還是那個戴帽子的衣服好看。
看來,他正在逛街。
紀沅看不出衣服的好壞來,有應舒渙那張臉,穿什麼不行?披個麻袋都能引領潮流。
往常,他或回複“1”,又或者“2”。
今天,卻突然有一點想要討好應舒渙的感覺,非常奇妙,紀沅上輩子和這輩子加起來,都沒討好過誰。
但當他說出口的時候,他發現,自己或許曾經做過這件事,至少感覺還不賴。
紀沅回複說:衣服一般,穿在你身上好看。
可把應舒渙哄得心花怒放,在試衣間差點兒飄了。
店員都沒明白怎麼回事,買衣服的這位闊少爺大手一揮,把他們店的衣服全都給買下來了。
哇,店員想,我真是遇到個白癡了。
-
紀沅在紙上先寫下了自己懷疑的人物:
應舒渙,應老爺,陸覺行,江映月。
想了想,他劃掉了陸覺行。
陸覺行和師兄付落完全不像,師兄對他頗為嚴苛,長兄為父,導致紀沅一直都有些害怕付落。
但陸覺行性格溫柔,對他頗有好感——這太離奇了,完全不可能是師兄,恐怕隻是長得像而已。
他想起建京武術館的館長也姓陸,祖上推上去,能推到大周,聽聞祖宗是付落收養的義子,因此在武館中會放上師兄的畫像。
付落年輕時征戰南北,鮮少留下畫像,因此畫像上的付落已經七十多歲,隻看得出年輕時候的影子。
否則,就憑陸覺行這張臉……
紀沅收回思緒,回想自己的畫像也少的可憐,唯一的一張,還是在博物館見到的。
他在紙上寫下自己懷疑的物件:玉佩,古墓。
紀沅不知道自己那塊玉的來頭,但他知道自己隻有半塊。
而他的半塊玉,是在一個江南的古墓中發現的,就在桐城。
紀沅用手輕輕捏著紙邊,若有所思,把它摸出了毛邊來。
自己的佩玉為什麼會出現在桐城的古墓中,他曾記得自己確實是有一個想法,將來老了之後到江南養老,但這也太巧合了……
他死前,分明還在大雪紛飛的長安,距離桐城有上千裡的地,除了師兄會幫他……還會有誰?
紀沅想不通其中的緣由,他最後認為,多半還是出在自己失去的記憶裡。
思及此,未免又想到了應舒渙,他的心懸了起來。
應舒渙……
真的是巧合嗎……
他失去的記憶中有應舒渙,桐城古墓的謎團就在他失去的記憶中……
而應老爺子卻將桐城古墓中出土的所有文物都買了下來,一部分捐贈給了建京博物館,卻唯獨留下了他的玉……
應老爺子,應舒渙的爺爺,我的半塊玉,桐城的古墓,這其中到底有什麼關係?
紀沅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門鈴響了。
這個點來敲他家的門,他隻能想起一個人。
一開門,應舒渙果然站在門口。
他手裡還提著很多袋子,一眼掃過去全都是奢侈品,紀沅認不出幾個奢侈品,但從包裝上來看,應該是挺貴的。
應舒渙心情很好,眼睛也比平時亮。
紀沅看著他,不知道為什麼想逗逗他,他故意說:“怎麼,不生悶氣了?”
應舒渙知道他內涵自己在醫院裡使小性子的事情。
紀沅不討厭他的小性子,應舒渙發現了,所以他得寸進尺,老愛使性子。
“什麼悶氣啊,我不知道!”應舒渙裝傻。
他下午聽到紀沅誇他,立刻就想見他。
又怕來的太快,太不矜持。
想穿上紀沅說好看的衣服,又覺得太丟人,顯得自己多在乎似的,像個**。
想來想去,忍到了晚上,忍不住了,一定要過來。
紀沅居家的樣子十分溫柔,應舒渙知道他不跟自己計較,說完了沒等主人同意,就往裡麵擠。
他把奢侈品袋子往地上一放,就熟練地從鞋櫃中找到自己的拖鞋。
應舒渙心思多的要死,一點一點跟螞蟻搬家一樣,把自己的東西搬到紀沅家裡,讓獨居的紀沅看上去就是個已婚男人。
紀沅關上門,應舒渙像一隻快樂的小鳥,把上萬的衣服手表往地上一扔,摘了圍巾,穿著拖鞋“吧嗒吧嗒”就跑去了廚房,地上都是他亂扔的外套。
紀沅在後麵幫他撿,撿完了又折起來,應舒渙在廚房裡探出一個腦袋來,欣喜道:“你真的買了烤箱啊?”
紀沅臉有點紅,此事源於上次應舒渙請他吃過他親手烤的小蛋糕,紀沅覺得非常好吃,但是應舒渙忙起來又不常做,他就想著自己做。
很顯然,做失敗了。
應舒渙興致很高,看到烤箱,來勁兒了:“上次你不是愛吃那個蛋糕嗎,我給你做。”
紀沅沒反駁,把應舒渙的衣服一件一件掛在衣架上,然後不動聲色地把茶幾上的本子合上。
他有個壞習慣,自從發現了現代用的自來水筆之後,他寫字就不喜歡在書桌上,喜歡在床上和沙發上。
紀沅合上本子,飛快的做了一個決定:不論如何,要先找到那個古墓,去看一看究竟。
廚房裡傳來了應舒渙的聲音:“做蛋糕啊。”
紀沅以為他再跟自己說話,疑惑道:“怎麼?”
應舒渙忽然先說了一句:“沒在自己家。”然後回複紀沅:“在直播。我微博粉七千萬了,要發粉絲福利。”
紀沅:……
應舒渙直播非常敷衍,簡直就是混時間。
他做蛋糕隻花了半個小時,還差半個小時直播時間混不完,就坐到客廳裡麵來看電視。
禁衛軍看到客廳跟應舒渙平時直播的不一樣,居家溫馨,處處都充滿著對生活的期待和用心,不像是應舒渙這個進門脫衣服能從門口一路鋪到臥室的邋遢大王。
彈幕裡都在問,是不是在朋友家裡。
應舒渙也沒否認,就說在朋友家裡。
彈幕問他哪個朋友,他也沒說,因為紀沅走到他麵前了。
紀沅繞開了他的手機,應舒渙拿起一個蛋糕,舉著問他吃不吃。
看直播的粉絲隻能看到應舒渙的正臉,他仰著頭,眼裡都是笑意,有一點期盼,有一點討好。
舉著的手很久都沒有落下,紀沅無奈地接過他的蛋糕,應舒渙才看向屏幕,宣布了接下來半個小時混直播的方法:“今天和大家分享一部值得一看的深度影片。”
粉絲們已經預感到了,大片大片的彈幕劃過:“不要啊嬌嬌!!!”
應舒渙打開電視,把手機對著電視,和大家一起看新聞聯播:“接下來半個小時寶貴的時間,又在我們最好看的新聞聯播中度過了……”
直播結束,應舒渙又跟紀沅提到了首映紅毯。
應舒渙打算和紀沅一起過去。
他問紀沅,今年過年在哪兒過?
紀沅自從和沈豔他們不聯係之後,都是自己獨自一個人過年的,去年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