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嬸兒才不在乎這些,拿菜刀快速利索的切了不少雞肉,拿了個大搪瓷盆裝上,雄赳赳氣昂昂的出了家門。
……
這天下午兩點多,當上早班的人回家時,還隔著大老遠的,就聽到家屬樓裡哭聲一片,全是小孩崽子們扯著嗓子尖利的哭聲,基本上就是屬於那種一聽就知道雷聲大雨點小的哭鬨聲。可就算這樣,當爹的也心疼啊。
許學軍倒是沒啥反應,主要是他家胖小子是愛哭,可一般都是餓了渴了或者尿了拉了才哭。等走近一些了,聞著空氣裡既熟悉又好像有些陌生的鹵味香兒,他悟了。
原來是自家媳婦兒和親媽又在造孽了……
可不是造孽嗎?
彆說小孩子們了,就連大人們聞著這濃鬱悠遠的香味兒都忍不住想起早些時候被鹵肉支配的恐懼。其實吧,鹵肉不可怕,最可怕的是聞得到吃不著。
周大媽就在家裡拿出渾身解數安慰她的小孫孫:“你唐奶奶明年要開個小鋪子,賣鹵肉,到時候奶奶給你買,叫你一次吃個夠!”
小孫孫並不信,仍然又哭又鬨的,直嚷嚷著現在就要吃。
這才剛改革開放呢,周大媽也是個人精,就算知道老姐妹的考量,也明白這種事情不急於一時。沒見現在做買賣的,主要還都是鄉下菜農嗎?再就是裁縫一類的技術工。真正倒買倒賣的人是有,可誰還不是偷摸著來的?悶聲發大財的道理誰都懂,再一個,誰也不願意在這小縣城裡當出頭鳥。
正猶豫著呢,周家的門被敲響了。
唐紅玫拿了個搪瓷缸子站在門口,就算那搪瓷缸子蓋著蓋兒呢,那股子勾人的香味兒還是順著縫隙飄了出來,叫人忍不住抽了抽鼻子,狠狠的吸了一大口氣。
“周大媽,我媽叫我拿過來給您嘗嘗味兒,回頭記得來我家說說有沒有吃頭。”
“好好好好好……”
這一連串的“好”並不是周大媽說的,而是她家那才四五歲大小的小孫孫。那孩子也是個人精,盯著唐紅玫手裡的搪瓷缸子,口水都快下來了,可他這會兒卻不鬨了,隻一疊聲的幫著答應,還催促道:“奶你接著啊!奶你小心著點兒,可彆灑出來了!”
見自家奶接了搪瓷缸子,小屁孩兒拍著胸口保證道:“姨你先回去,等下叫我媽洗乾淨了,我給你送回去,我知道你家住哪兒!”
唐紅玫忍著笑點了點頭,跟周大媽打了個招呼,就下樓去了。
周大媽以為,這下總算是能安生了,殊不知,有些東西吧,你不吃還好,吃過了絕對更想吃,想得撓心撓肺的,做夢都想再吃一回。
可惜,也就隻能做做夢了。
不單是周大媽家,但凡是跟唐嬸兒交情好的人家,或多或少都送了些。東西肯定不多,基本上也就是夠嘗嘗味兒,讓大家知曉一下唐紅玫的手藝究竟有多好,順便也為年後開店打下基礎。
與此同時,許學軍也開始利用一切空閒時間,把後頭的小院給收拾出來了。頂上的棚子沒必要拆,畢竟鹵肉的地方還是在廚房裡,小院那頭隻需要在院牆上開個窗戶,平時關著,要賣鹵肉時打開就成。到時候,把自家的飯桌搬到窗戶底下,再買兩個大的搪瓷淺盤子,秤也不能缺,旁的就不需要了。
唐紅玫為人仔細,她認真的回憶了一番以前路過糕餅店時的情形,抽空做了件白褂子,又縫了個紗口罩。
……
一堵牆兩個世界,牆這邊的唐嬸兒全家都忙活個不停,牆那邊的李家也熱鬨得緊。
李二桃結婚比唐紅玫她大弟更早,就跟後頭有啥在追似的,明明是寡年卻還是急吼吼的就擺酒結了婚。
當然,寡年無春不宜結婚這個說法,是屬於封建迷信,也就是前些年備受抨擊的老思想。很多年輕人其實並不相信這種說法,因此在最初飽受爭議了一番後,沒多少日子,爭議就散去了。畢竟,家家戶戶都要過日子,誰也沒這閒工夫老盯著彆人家。
才幾個月工夫,李二桃已經被街坊鄰裡忘了個一乾二淨,可李家這頭卻是忘不了。
因為這門婚事是高攀了的緣故,李媽其實並沒有得到任何好處,不是她不想要,而是要不到。許家那頭給她畫了一個又一個大餅,非但沒給一分錢的彩禮,還哄得她出了不少嫁妝。
早些年,李家因為隻得了兩個閨女,花錢有些大手大腳的,不過因為那些年東西大多都要憑票購買,哪怕再怎麼亂花用,多少還是積攢了一些的。
李媽平日裡總是在哭窮,可她其實攢了不少布票棉花票,這回被忽悠了去,愣是給李二桃做了一身簇新的大棉襖,又彈了兩床棉花胎,親手縫製了床單被套,哪怕錢是沒出,這份嫁妝還是很好看的。
她是這麼打算的,自家兒子年歲太小,偏生家裡跟其他親眷的關係也一般,主要是親戚裡頭出息的不多。因此,兒子長大後必然得依靠姐姐、姐夫,雖說到時候也可以頂了她家老李的工作,可有個在縣政府當乾事的姐夫幫襯著,就算隻是當個工人,往後的日子也會舒坦很多。
抱著這樣的打算,她是鐵了心要跟親家那頭好好相處的,暫時吃點兒虧不怕,橫豎她千般萬般都是為了兒子的將來著想。
可有時候吧,美夢跟現實有著天壤之彆。
先是李二桃回門那天,兩手空空的來,這已經叫她很不高興了。眼瞅著要過年了,她就算計著,閨女會帶多少東西回娘家,畢竟這是頭一年,怎麼說也該送個把斤肉的。
結果,肉還沒碰到,李二桃就抹著眼淚跑回了娘家。
也許是憋得很了,早先不怎麼愛說話的李二桃,張嘴就是一長串抱怨:“媽!我婆婆她太不像話了,儘把著錢不鬆手不說,還變著法子的作踐我,家裡的活兒全是我乾的,吃還不叫我吃飽,非說什麼吃得太飽對身子骨不好。”
“對了,這不是快過年了嗎?我奶婆婆那邊喚她過去幫忙,她自個兒不去,倒是叫我去,我苦乾了三天,差點兒沒把腰累斷了。”
“還有,我結婚還不到三個月呢,她就催我生生生,前兩天還求了把爐灰叫我泡水喝,我偷偷的給倒了,她發現以後差點兒沒打死我……”
“這日子該咋過啊?媽,你說她怎麼那麼壞啊!”
憑良心說,李二桃在娘家時日子是過得不儘如人意,可李家父母都不是那種故意苛待女兒的人。
早以前,李旦沒出生時,兩個閨女也是爹媽的心頭肉,雖說後來露出了重男輕女的本性,可就算那樣,這些年裡也沒真的動手打過閨女,哪怕氣得狠了,也就是揪個耳朵,還不會真的使勁兒,多半時候李媽是用吼用罵的。
本想著嫁了人就有好日子過了,萬萬沒想到,倒是把以前沒吃過的苦頭,儘數吃了一遍。
最叫李二桃沒法接受的還不是這個。
“建民他、他根本就是個慫包,嘴上說得好聽,其實事事都聽他媽的,就跟隔壁許學軍一個樣兒,真不愧是堂兄弟!”,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