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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7章

彆看唐二姐說的簡單, 事實上卻在老江家起了一場極大的風波。

江家有三兄弟,按說“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江誠安有了發財的路子,哪怕是有點兒風險, 可跟那巨額的利潤比起來, 這點兒風險又算得了什麼呢?

前年, 江誠安隻是探探路, 累得很, 卻沒賺著幾個錢。那會兒,老江家的人都嫌棄他瞎折騰, 不好好在家裡種地, 偏搞那些個花樣。結果,地裡的收成不好,錢也沒掙著多少,反而差點兒把人累出毛病來。

可事情就是這麼奇怪,哪怕去年一整年,比起前年更累、更艱辛、更磨礪人,然而因為利潤驚人, 仿佛所有一切的勞累都變得值得了。

這個時候, 老江家就開始眼紅了。

就在去年春節前夕,江誠安帶著媳婦兒和大舅子回到了久彆的故鄉。旁人家過年最多也就是割幾斤肉, 買兩身新衣裳, 唯獨江誠安大包小包的一大堆, 足足裝了一整輛牛車。

吃喝倒是沒多少,最多也就是一些包裝彆致、色彩鮮豔的糖果塊塊。可那些顏色豔麗的成品衣服鞋子、需要憑票開後門才能弄到手的收音機、自行車等等,就跟不要錢似的,裝滿了整輛牛車,看得鄉親們兩眼發直。

即便後來,江誠安也解釋了,這裡多半都是彆人托付他帶來的,小部分也是掏了本錢打算運到老家賺個差價的。

可跟那成堆的緊俏商品比起來,他的解釋顯得既蒼白又無力。

反正在鄉親們眼裡,江誠安這是出息了,本事了,發大財了。

彆人都這麼想了,更彆提他那兩個親弟弟了。

就在旁人家都和樂融融的準備過年時,老江家很是鬨了一場,江婆婆被倆小兒子慫恿著去找了大兒子,非要他開春離開時再上弟弟們。

江誠安沒說好,也沒說不好,隻是一再解釋南下當倒爺真的真的很辛苦。

“掙錢哪兒能不辛苦?放心吧,你那倆弟弟都是能吃苦的,再說了,你是當哥哥的,就算他倆有啥做不了的,你幫他們乾唄。”

這是江母的原話,也是她的心裡話。

在江母看來,大兒子既然有賺錢的門路,當然得緊著二兒子、三兒子來,哪兒能白白便宜了唐家呢?沒聽說過誰家有親弟弟不帶,特地跑去帶大舅子的。

不止江母是這麼認為的,江父以及江家兩個弟弟、弟媳婦兒,全都是這麼想的。

倒不是他們眼皮子淺,而是這一年來,江誠安確實撈了不少錢。

頭一年,剛改革開放不久,乾啥都是束手束腳的,生怕啥時候政策再改回去,那他們這些倒爺等於就是出頭鳥,隻等著被打吧。可人呢,都是這樣的,尤其是那膽量,就是一點兒一點兒的練出來的。最開始,做一些小本買賣,像手絹、頭花一類的,就算被抓應該也算不上什麼大罪過。後來,江誠安開始插手一些緊俏商品,南方城市裡最流行的鮮亮成品衣服鞋子利潤就很高,再往後乾脆連收音機、電視機等等,都忍不住入了手。

八十年代初期,南方沿海城市真的是遍地黃金,隻要你有本錢有膽子,還有能耐將南方的東西運往內地銷售,那就沒有虧本的可能。

而江誠安又有頭一年踩地盤打底,各處人脈都有,加上後來插手了緊俏的家用電器,根本就不需要他出麵兜售,有的是人打探清楚消息後,急吼吼的連夜蹲守在火車站裡,一看到他甚至連貨品都還沒看清楚,就已經亟不可待的從兜裡掏出錢往他手裡塞。

辛苦是難免的,從南至北,這年頭又全是慢吞吞的綠皮火車,整個旅行中吃不好睡不好,更多的時候連口水都喝不上。而且彆人是偶爾坐一次火車,他們則是連軸轉,還經常晝夜顛倒,或者乾脆幾宿幾宿的忙活。

多虧幾人年歲輕,這才勉強熬了下來。當然,等年底盤算賬目後,看著這麼豐厚的利潤,再多的辛苦也值當了。

江誠安也想帶親弟弟們一起發財,可他也不是完全沒有顧慮。

“媽,我這門路是從哪兒來的,你又不是不知道。要不是我媳婦兒的大姐夫是鐵道局的,給我們批下來了免費乘坐火車的條子,光路費你知道要多少嗎?我這麼給你算,從咱們這兒去海城,單趟坐票就要四十五塊錢。要是去的是鵬城,中途還得轉車,一來一回,利潤就全砸裡頭了。”

全砸當然是不可能的,不過路費也確實是大頭。更重要的是,唐家大姐夫因為在鐵道局工作多年,認識的人多了,門路自然也寬了,他本人沒打算做買賣,家裡的弟妹不是年歲小就是窩裡橫沒能耐。這人情不用過期作廢,他自然願意拉拔一下連襟,順便也能撈幾個錢改善一下家裡的情況。

可以說,江誠安他們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起碼得有三百天是在火車上度過的,這筆開支可真不是小數目。

道理江母懂,可她還是認為大兒子應該帶上倆小兒子。

“你把你媳婦兒留在家裡,那不就少了一個人的路費吃喝?正好,現在地都是自家的了,叫你媳婦兒留在家裡種地多好?你帶著你倆弟弟,兄弟齊心,年底不是能賺更多的錢?再說了,你們四個大男人一起出門,咱們這些當長輩的,待在家裡不也更放心?到時候,你們三兄弟偷摸著分賬,那個唐光宗,給他吃喝不就結了?分啥錢,就數你大方!”

江誠安一點兒也不大方,他隻是比他媽聰明而已。

偏巧,就在他猶豫時,唐光宗自己作死,鬨著要跟唐耀祖換活兒,一聽到這事兒,老江家直接炸鍋了,紛紛要求把唐家姐弟一並留下,正好江家三兄弟齊上陣發大財!

那段時間,江家和唐家簡直就是整個村裡經久不息的笑話,茶餘飯後的談資就倚靠他們兩家了。

關鍵時刻,唐二姐懷孕了。

“紅玫,我也實話跟你說吧,你彆以為你二姐夫就真心對他那倆弟弟好。光宗跟著他,他什麼苦活累活都是叫光宗去乾的,輪班熬夜時,也是他先睡舒坦了,再換光宗去眯倆鐘頭。可要是換成他那倆親弟弟,那就保不準了。我敢說,到時候活兒多半都是他的,利潤肯定得三人平分。你以為他舍得?”

唐二姐看得相當透徹,也正是因為這樣,她才能借著肚子裡的這塊肉鬨了一場,順勢將這場風波輕鬆擺平。

與其說是她厲害,不如說打從一開始,江誠安就沒打算帶著弟弟們一起發財。

“老江家那頭就沒說點兒啥?”唐紅玫也很好奇,虧她早先還提心吊膽的,生怕大弟固執得想要交換,沒想到,一山更比一山高,惡人自有惡人磨。

“說了,怎麼沒說呢?這不,還特地讓大姐夫發了個電報過來,說是不準撇下唐家,不然年後的條子他是不會蓋章的。”唐二姐一個沒忍住就笑噴了出來,“大姐夫呀,他初五就去上班了,電報又不是寫信,連個筆跡都不能分辨,可就算這樣,還是把老江家的人給唬住了。”

“二姐夫可真能耐。”唐紅玫由衷的誇讚道。

“他也就把心思全花在這種事兒上頭了。”

“可是二姐,你都懷孕了,怎麼還往縣城裡來?這事兒托人帶個信兒就好了,或者等我這兒空下來了,往村裡跑一趟,橫豎又不著急,你慌什麼?”

“懷孕啊……”唐二姐下意識撫了撫肚子,她的月份還太小,加上現在天氣也不是很熱,乍一看完全看不出來顯懷的跡象,“也不知道這一胎能不能生個兒子。”

過年那會兒,大姐已經懷了孕,她說的倒是含糊,可姐妹幾個都聽明白了。現在,二姐又懷上了,估摸著也就相差了兩三個月。可比起已經有一子傍身的大姐,二姐的壓力太大太大了。

“我陪你上醫院瞧瞧?不說男女,起碼讓醫生看看你這懷相好不好,畢竟你前一年可沒少吃苦受罪。”

事實上,唐二姐就是這麼想的,哪怕算算日子,這孩子應該是在回家過年才懷上的。可不得不說,去年一整年,二姐太辛苦太辛苦了,好幾次都是帶病熬著的。加上她前年才生了孩子,本來月子就沒好好坐,之後又一直奔波勞累,身子骨有所虧損也是很正常的。

本來就有些心裡發虛的二姐,在唐紅玫的一再勸說下,還是鬆口同意去醫院看看。

老一輩的想法是,沒病沒災的往醫院去乾什麼?那又不是什麼吉利的地兒。好在,二姐也算是去南方見過世麵的人,沒那麼封建迷信,再說這也是為了她肚子裡的孩子,確實應該小心著點兒。

也幸虧去醫院看了看。

醫生告訴她,因為上一胎生完後沒好好養,加上她本身體質也算不上很好,這一胎有先兆流產的跡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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