澤維爾睜眼,醒了過來。
他冷著臉看了一眼四周,無數樹木被攔腰折斷,倒在地上,混亂交錯,旁邊還有許多散落的岩石碎塊,畫麵堪稱一片廢墟。
腳下是壓製他的魔法陣。
他又一次發作了嗎?
幸好躲到這裡來了,沒傷到糖糖。
澤維爾神情稍緩,晃了晃有些暈眩疼痛的腦袋,起身扇動巨大的翅膀,毫不猶豫飛向自己的山洞,去看糖糖。
還未到,他先碰到了夏普。
渾身覆蓋幽綠鱗片的巨龍,一看到他,就立刻露出豎瞳,用力甩動尾巴,嘴邊隱隱吐出毒氣龍息,展現出好鬥的本性。
“澤維爾,你怎麼突然回來了?腦子清醒嗎?”夏普隨口問著,就要開始攻擊,大有暢快淋漓打一場的架勢。
澤維爾麵無表情,直接用銳利的爪子擋住,無心戀戰,隻問了一句,“我不在的時候,是誰在照顧糖糖?”
夏普不耐煩,“糖糖?誰?”
澤維爾臉色一黑,“裝什麼傻?你還打著搶我兒子的主意?彆妄想了。”
夏普怒發衝冠,大吼:“你他媽腦子壞了吧?你哪裡來的兒子,還莫名其妙冤枉我,今天不揍你一頓,我這口氣都咽不下去!”
他的神態和語氣都太過真實,不像在撒謊。
澤維爾麵色一變,頭痛劇烈。他控製不住用力按住自己的頭,懶得理會夏普,變成人形,快步走進山洞。
裡麵滿是堆積成山的金銀珠寶,光芒璀璨,全是龍族喜愛的寶貝。澤維爾作為最愛收斂珠寶的紅龍,收藏可以說是龍族數一數二多的。
但這一刻,澤維爾看著這些珠寶,心裡並沒有多少喜悅的情緒。
因為原本在最顯眼的地方擺放的大床,沒了,周圍散落一地的幼崽玩具,也不見蹤影。
他走到櫃子旁,猛地拉開抽屜,裡麵也隻有滿到溢出來的金幣,而不是糖糖的奶瓶和零食。
所有關於糖糖的一切都消失不見,仿佛這幾年,隻是他做的一場虛幻夢境。
夏普怒氣衝衝進來,雙腳在地麵上踩出好幾個坑,惡狠狠罵:“你居然無視我?!是不敢跟我打嗎?瘋了一樣跑進山洞,縮頭縮尾,沒點龍樣。”
澤維爾向來都不是什麼好脾氣的龍,尤其是中了禁咒後,暴躁的性子比起綠龍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一般這時候,他早就要往死裡揍綠龍了。但今天,夏普話都說完好幾分鐘了,他也沒有任何反應。
夏普感覺到了不對勁,狐疑地看他,“你搞什麼鬼?”
澤維爾怔怔地看著山洞,原本這裡應該有幼崽跑來跑去,歡快的笑聲,小奶龍飛撲過來抱住他的腿,黏糊糊地喊爸爸。
但眼前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
澤維爾沒有轉頭,聲音緊繃,像是從喉嚨裡勉強擠出來的,咬牙說:“夏普,我再問你一次,你彆對我撒謊,不然我也不知道會有什麼後果。”
“你,真的不知道糖糖嗎?”
夏普翻白眼,沒好氣說:“你問多少次都一樣,我根本沒聽過這個名字,都是你自己臆想出來的吧!”
說完,他看紅龍那頹廢要死的表情,這時候打殘澤維爾都顯得趁龍之危,覺得沒意思,轉身就走了。
剩下澤維爾一個人,站在昏暗的山洞裡,逐漸被黑暗吞噬淹沒。
之後,他又問了格雷戈,佩吉,菲奧娜等龍,得到的回答都一樣。
“怎麼可能?”
“你沒有兒子。”
“你身上的咒變得更嚴重了吧?”
周圍所有龍,還有一切物品,都在告訴他,糖糖根本不存在,那隻是他的幻想罷了。
……真的是這樣嗎?這隻是禁咒帶來的一場虛假的夢?
他像以往一樣,過著獨自一人的生活。
隻是有時候,他會無意識地看著糖糖一貫玩鬨的地方發呆。
在打獵時,他會挑糖糖喜歡的獵物,還會條件反射撕成小塊的肉,方便幼崽吃。過了好半晌,他才反應過來,根本沒有小奶龍要投喂。
到了晚上,他也很自然地走向櫃子,準備拿出奶瓶倒奶,給伸出雙爪眼巴巴要奶喝的糖糖。但拉開抽屜了,才發現,根本沒有奶瓶。
睡覺的時候,他也不用念睡前故事,抱著小小一團的幼崽,哄他睡覺。
這明明是他一直以來的生活,過了上萬年了。
無邊無際的孤獨感,卻一下蔓延開來,將他包裹得近乎窒息。
黑暗席卷。
澤維爾再次睜眼醒來,是熟悉的山洞。
他第一時間往周圍看去,滿地玩具,到處都是糖糖在這裡生活留下的痕跡。
一點點看過去。
他緊繃著的冷臉逐漸緩和,鬆了口氣。
也是這時,他才發現,原來自己剛才緊張得忘了呼吸。
隻是一場夢而已。
沒什麼好在意的。
澤維爾麵無表情起身,像是什麼事都沒有,從昏暗的山洞走出去,站到明媚的陽光下,但如果細看,就會發現,他垂在身側的手正隱隱發抖,透著一絲微不可察的懼意。
他往外走,又一次碰到了夏普。
夏普跟他對視一眼,察覺到他氣場不穩,就說:“你怎麼回事?腦子還清醒嗎?”
這跟夢裡的話恰好微妙地重合了,讓澤維爾心口猛地一悸,下意識就說:“你知道糖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