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眾亡靈朝著幼崽撲去,食物到了嘴邊,內心狂喜,沒想到卻撲了個空。
他們惱怒極了,毫不猶豫立即伸手抓去。
菲爾德身形高瘦,膚色蒼白,看起來有些病弱,但被一眾骷髏包圍,也不見絲毫懼意,反而麵色陰冷,有種比骷髏更加恐怖的氣場。
小主人的命令,他自然聽從。
菲爾德單手抱著糖糖,讓他坐在自己的胳膊上,好好護著,同時另一隻手揮起,憑空出現一把巨大的鐮刀,在夜色下閃著森然寒光,橫掃而過,被掃到的亡靈接連發出慘叫,白骨被強大的力量腐蝕融化,滋滋地冒著密密麻麻的氣泡。
隻差一點就抓傷糖糖的那隻亡靈,受傷最重,不過瞬間,半邊身體就都變成了地上的一灘黑水。
這時,沉浸於食欲惡念的亡靈才被致命的危機,刺激得拉回些許理智。他們倉皇恐懼地看著眼前這個突然出現的男人,眼洞裡的綠光急速閃爍,身體控製不住顫抖,骨頭哢嚓哢嚓響,快嚇散架了。
菲爾德從外表上看,似乎隻是個容貌出眾,身體不怎麼好的人類,不值一提。但亡靈最熟悉的就是死亡之氣,他們從這男人身上,感受到了滔天巨浪似的磅礴死氣,說是萬鬼窟都不為過。
一個亡靈,身上死氣怎麼會那麼重?他生前是殺了多少人,死了之後又掠奪了多少亡靈的命?
在場的亡靈根本不敢想象。這男的顯然不是他們能惹的,骨頭劇痛,仿佛腐蝕滲透進了靈魂,最重要的靈魂都要消亡,有種喘不上氣來的窒息感。
恐怕,隻有曾經的亡靈王才能與之比較。但亡靈王在三百多年前就消亡了。亡靈界早已經習慣了無主的日子,無法無天,肆意妄為。
有膽子大的亡靈試圖引誘菲爾德,“我們才是同類,那是個人類小孩,你為什麼要幫他呢?吞吃活人是我們的本能,你肯定也很想吃吧,鮮嫩的活氣,吃進去之後……”
他看到菲爾德動作停下,以為他動搖了,語氣越來越激動,但下一秒,鐮刀就自上而下,把他砍成了兩半,扭曲成漩渦,一下炸開,變成了一灘腐臭的黑水。
剩下的骷髏失聲尖叫,瞬間奔潰而逃。
但即便如此,離得最近的,依舊都消失在鐮刀之下。
從最一開始,菲爾德就用一隻手按住糖糖的後腦勺,讓他的下巴搭在自己的肩膀上,不讓他看到剛才砍殺腐蝕骷髏的畫麵。
直到收起鐮刀了,才鬆開手。
然後,他垂眸,聲音微冷道:“小主人可以說說,你為什麼半夜沒乖乖在臥室睡覺,而跑來了這危險的地方嗎?”
有種事後算賬的味道了。
糖糖兩眼濕潤,長長的睫毛上掛著淚珠,哭得眼皮都泛起了一層薄薄的粉色,委屈可憐極了。
他嗚咽說:“不,幾道,我突然就在街上了……”
菲爾德對上他濕漉漉的狗狗眼,神情一頓,聲音不自覺就低了下去。他視線一轉,落在了那隻黑色的笛子上。
魔笛一抖,開始瘋狂流汗,跟瀑布似的。
空蕩蕩的街上,吹來一陣陰風,讓魔笛不存在的後脖子涼颼颼,仿佛頭蓋骨都被掀起來了。
菲爾德帶著糖糖回了城堡。
作為把糖糖拐到危險地的罪魁禍首魔笛,當然也難逃一劫。
菲爾德用力一掐,笛身瞬間出現蜘蛛網似的裂痕,密密麻麻。
魔笛慘叫求饒:“彆彆彆!我錯了,我沒想害小孩的,我隻是借他去一趟亡靈街,喝那裡的酒而已,特彆香,隻有那有,彆的地方都做不出那個味道!彆掐了——我說的是真的!”
一通嗶嗶叭叭,因為變形凹陷,笛聲都變了。
“喜歡喝酒?”菲爾德雙眼黑沉沉,突然微笑起來,姿態十分優雅,卻莫名令人發毛,“那就讓你喝個夠。”
他隨手把魔笛扔進玻璃罐裡,密封蓋上。魔笛被泡進了最不喜歡的劣質酒水裡,身體裂開,難受得不行。但他沒敢頂蓋子,求著放自己出去,而是縮在角落,安靜如雞,怕那可怕的亡靈一個不爽,把自己滅了。
菲爾德離開之後,其他魔物偷偷湊了過來。
洋娃娃拖著破洞掉棉花的破爛身體,凶犬沒了耳朵尾巴,紅舞鞋鞋底都掉了,煙鬥頭差一點點斷了……但它們都非常的身殘誌堅,堅持滾過來嘲笑魔笛,看它把自己混成什麼狗屎樣了。
魔笛氣得一撞玻璃罐,不甘示弱大罵,水裡吐出一串小氣泡。
洋娃娃用手很淑女地掩嘴笑,“哎呀,你在說什麼,聽不清呢。”
凶犬汪汪兩聲。大意是,至少我們是自由的,不像你個蠢笛子,被關在罐子裡動不了。
城堡刮來一陣風,像是誰在偷笑。
幾個魔物瞬間都安靜了,然後齊聲暴躁大罵:“笑屁!你個狗腿子!”
城堡的風聲越發囂張,居高臨下指責魔笛壞事,為了喝酒動用魔陣,才導致菲爾德發現毀掉了魔陣,之後大事不成都是魔笛的錯。
魔物這邊吵吵嚷嚷,另一邊的主臥卻截然相反。
糖糖不好的情緒在菲爾德的安撫下,慢慢恢複,被放回到柔軟的大床上,縮在被窩裡。
他小小的手指捏著被角,圓溜溜的眼睛透著些許不安,偷偷看著菲爾德,低聲說:“菲爾德……你,你也想吃了我嗎?”
在亡靈街,菲爾德有一瞬間變成了骷髏,糖糖餘光看見了,再加上今晚發生的事,幼崽的心底多了一種說不出的感覺,酸酸漲漲,心口有點悶。
幼崽就是一張白紙,對善惡沒有太清晰的概念,更在意的是喜歡和討厭。雖然跟菲爾德認識的時間不長,但他是喜歡菲爾德的,如果菲爾德不喜歡他,隻把他當成食物,他會好難過的。
菲爾德一頓,搖頭否認:“我沒這麼想過。”
糖糖立刻就笑了,眼裡都是滿滿的信任,軟綿綿說:“太好了,我想你要吃怎麼辦,給你咬小小一口……”
菲爾德有些驚訝:“給我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