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鳴餘蕩,唐峭與沈漆燈同時走上擂台。
太陽被灰暗的雲層遮住,天色陰沉,一陣涼風刮過,二人的衣擺在風中微微飄搖。
他們在台上站定,相距十丈有餘。
沈漆燈看著唐峭,偏了偏頭:“這場比試比我想象得要快。”
唐峭:“說明我的願望感動了天道。”
沈漆燈饒有興致地問:“什麼願望?”
唐峭平靜回答:“想要打敗你的願望。”
沈漆燈笑了:“你知道願望為什麼被稱為願望嗎?”
“因為難以實現?”唐峭神色不變,“沒關係,我很快就會打破你的認知。”
她抬手伸向自己的後頸。
漆黑長發遮住了瓷白的肌膚,在她伸向後頸的瞬間,脊柱處突然亮起幽幽瑩光,下一秒,一柄鋒利微彎的長刀被她拔了出來。
劍柄沉黑,刀身寒銳,似有若無的黑霧纏繞其上,正是九禦。
“那是什麼武器!”
“是刀……她居然從脊柱裡拔出了一把刀?!”
“我還以為她空手來的……”
“我就說嘛,上次小考她用的就是刀,那一手刀法耍得可熟練了,這次又怎麼可能不用?”
眾人看到這一幕,紛紛驚歎不已。唯有人群中的蕭四,牢牢盯著唐峭手中的九禦,冰冷的神色閃過一絲懷念。
觀景台上,回雁峰主突然坐直身子。
“那是何刀?竟然有如此重的煞氣。”
“上次她在窮玄秘境裡撿到的,據說是扶稷的佩刀。”司空縉輕描淡寫,“我檢查過了,沒什麼問題,剛好小家夥用著也趁手,就隨她去了。”
這個極其敷衍的解釋……還真是明晃晃地護犢子。
時晴峰主狐疑道:“以身作鞘也是你教她的?”
司空縉頓了頓:“對。”
“怪不得之前一直不用刀……”宋皎臉色不善,“老酒鬼,這也是你的主意吧?”
“想太多。”司空縉擺擺手,“我可沒有你那麼多的心眼。”
儘管台上台下議論紛紜,但作為唐峭的對手,沈漆燈卻並不感到意外。
相反,他眼眸明亮,透出純粹的雀躍與興奮。
“看來你很重視這場比試。”
唐峭反問:“難道你不重視?”
沈漆燈笑了:“我重視我們之間的每一次。”
唐峭握住刀柄,輕聲道:“我也是。”
鐘聲響起,宣告同時落下:“比試開始!”
幾乎是一瞬間,唐峭與沈漆燈同時消失在原地。
光影如疾風閃電,眾人還未看清他們的身形,空中便已響起錚然的刀劍相擊之聲。
“好快!”台下發出此起彼伏的驚呼。
短短一刹,二人已交手數十回合。刀劍相互碰撞,錚鳴不斷,幾乎沒有空隙,比鬥雙方皆是鋒芒驚人,戰意激昂,所過之處勁風四起,很快揚起煙塵彌漫。
“你好像比上次強一點了。”沈漆燈穩穩抵住刀刃,神色似笑非笑。
唐峭聲音平靜:“隻是一點?”
她說著,忽然收起攻勢,回身一躍,無數鎖鏈從她腳下拔地而起。沈漆燈立即提氣躲避,鎖鏈如影隨形,跟著他升至半空,他抬手一劃,兩道幽藍火焰瞬間化作箭矢,尖嘯著飛射而下。
一道射向陣眼,一道射向唐峭。
唐峭目光一凝,整個人憑空消失,下一刻出現,赫然是在沈漆燈身後。
刀鋒森冷,黑霧幾乎凝成實質。唐峭揮刀迅疾,隻見刺骨寒光一閃而過,一道猩紅的血跡隨之飛濺。
她砍中了沈漆燈的手臂。
空氣中彌漫起鐵鏽味,鮮血從沈漆燈的傷口處迅速滲出,將漆黑的衣料染成了暗紅色。
沈漆燈慢慢抬起鴉羽似的眼睫,眼瞳亮得驚人:“我收回剛才的話。”
“怎麼?”唐峭微微歪頭,“想求饒了?”
沈漆燈彎起眼睛,愉快地笑了起來。
他毫不在意自己正在流血的胳膊,淩厲地抬手揮劍。
唐峭立刻側身避開。沈漆燈看準這個時機,一把扣住她的脖子,猛地一拽,將她牢牢鉗製在自己的身前。
他一手持劍,以一種近乎刁鑽的姿勢卡住唐峭手中的長刀,另一隻手捏住她的後頸,指腹按在微微凸起的脊骨上。
脊骨上的幽光與九禦上的黑霧相互呼應,猶如唐峭的呼吸,微微起伏,若隱若現。
“其實我早就想說了。”沈漆燈輕輕撫摸她的後頸,指尖順著幽光向下遊走,“你放刀的位置……”
唐峭嗤笑一聲:“你有意見?”
“不。”沈漆燈微微低頭,呼吸溫熱,輕拂上她細膩的後頸肌膚,“我很喜歡。”
唐峭微微一僵,酥麻感從後頸一直傳到尾椎,仿佛一陣電流穿過全身。
像是被羽毛輕掃了一下,但羽毛遠遠沒有這般強烈的侵略性。
這個惡劣的家夥……
唐峭暗暗冷笑,猛地抬膝向上踢,沈漆燈立即後退,唐峭趁勢脫身,飛快與他拉開距離。
“好險。”沈漆燈輕眨了下眼睛,“你剛才差點踢到我。”
“那還真是可惜。”唐峭利落地一揮刀,刀光映出她譏誚的眸子,“我還以為你喜歡這樣的玩法呢。”
觀景台上,位女峰主同時看向司空縉與宋皎,玄鏡真人依然神色平淡,陽真掌教則是默默清了下嗓子。
司空縉臉都黑了:“宋皎,你能不能管管你徒弟?”
宋皎眉頭微皺:“我管什麼?年輕人之間切磋而已,又沒做什麼出格的事,我有什麼好管的?”
“這還不算出格?”司空縉指著擂台上的兩人,“這都上手了!”
“打架哪有不上手的?”宋皎也怒了,“而且你徒弟也好不到哪兒去吧?說的那叫什麼話!”
兩人越吵越凶,眼見其他幾人都是一副看好戲的樣子,陽真掌教心下無奈,隻好親自出聲製止。
“都彆吵了。”他緩緩道,“繼續看比試。”
擂台上已經開始又一輪的激鬥。
如同心有靈犀一般,唐峭與沈漆燈再次同時出手。沈漆燈出劍迅疾,變招極快,唐峭每次與他對撞,都能感覺到虎口在震動,劍上翻湧著的劍氣近乎狂暴,如同沈漆燈本人,每一次逼近,對她的侵襲就更多一分。
這家夥,果然變得更強了。
唐峭神色沉靜,心跳卻越來越劇烈。
她迅速抬手結印,隻淺金色的蝴蝶從她眉心飛出。
緊接著,她翻身一躍,單手撐地,一道圓形陣法驟然浮現。以沈漆燈為絕對中心,道傳送陣同時開啟,蝴蝶幻化而成的無麵少女踏陣而出,步伐翩躚,手持長刀,齊齊襲向沈漆燈!
麵圍攻,刀芒交錯,轉瞬已是咫尺。
沈漆燈卻看也不看這些襲來的刀光,他目光灼灼地盯著刀光外的唐峭,抬手揮劍,仿佛隻是極其隨意的一個動作,劍刃突然亮起璀璨光芒。
唐峭目光微凜,隨即意識到了什麼。
隨著沈漆燈的揮劍,狂風驟起,沉沉陰雲裂開細微縫隙。漫天劍光如織如網,瞬間割裂了蝴蝶少女的身軀,與此同時,一線天光漏出,瑰麗縱橫,化作萬道劍芒,浩浩蕩蕩地襲向唐峭——
“這是什麼?!”
“天宇開霽……這是隻有天宇開霽才能使出來的劍招!”
台下發出抑製不住的驚呼,唐峭眉頭緊蹙,刀上的黑霧張牙舞爪,迅速擴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