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凖剛剛碰了碰他的臉,冰冷無比。
總覺得他渾身上下都是冷的,便往被子裡摸了摸。
很快就摸到了手。
那手宛如冰冷的玉件,隻在被子裡藏著,沒拿出來看,但在他手心裡一碰,便知是一雙極為美麗的手。
被子又軟又厚,但他身上沒有絲毫熱度,蓋得這麼嚴實,手卻如此冰冷。
冰冰涼涼,又細又軟。
白家的大少爺,萬千家財,極為精細嬌養成人,生著重病,大多數是躺在床上。
一點繭子都沒有,冰冰涼涼的在他手心,賀凖幾乎懷疑他的纖細的手指會被他手上的繭子刮疼。
安安靜靜的閉著眼,也沒有皺眉,卻有些可憐的樣子。
那被子到了腳,把腳也蓋嚴實了,賀凖覺得他的腳也應該很是冰涼。
這麼冷,不生病才怪。
賀凖剛想探下去摸摸他的腳是不是也這樣冷,突然感覺後頸一寒,轉頭看見白大少爺已經睜開眼睛。
無法形容那是怎樣的一雙眼睛。
仿佛是和他冰涼的臉和冰涼到底手腳一樣的,冷冰冰的目光掃了過來。
和他想象的病人很不一樣,這雙眼睛分外的美麗,就像有什麼妖力,將人瞧住,宛如攝了魂。
那雙眼睛淡淡地看過來,宛如一眼能看透他的一切。
“彆碰我。”
賀凖的手僵在原地,剛想說什麼,回一兩句話。
比如今日兩人已經成親了,比如夫妻之間本該如此,但白大少爺不給他絲毫說話的機會。
便躺在床上喊:“巧兒。”
他沒什麼氣力,好像是輕輕的喚了一句,喊著某個人名。
但下一刻房門就被打開了。
外麵進來一個高挑的丫鬟。
該就是白大少爺口中的“巧兒”了。
新婚之夜,門竟然被一名丫鬟打開了。
還帶著劍。
巧兒冷冰冰的盯了賀凖一眼,那手中的劍和她的眼睛一樣快,賀凖看見的時候,喉嚨上已經抵上一把冰冷的劍。
床上的白大少爺說:“帶我去廂房。”
大少爺的院子大到比得上彆人家的一個宅子,他想去哪就去哪,方才是成婚,是衝喜,如今醒來了,便是要回單獨的院子。
把嫁過來的新娘子孤零零的留在大紅婚房,自己被幾個丫鬟扶著去了廂房。
賀凖愣愣在在婚房裡、在床邊站了一會兒,突然惱怒的把被子一推,袖袍裡的刀子放在手上轉了一圈,狠狠的釘在了遠處的桌子上。
新婚之夜把妻子留在房間,自己竟是和幾名貌美的丫鬟出去了!
白家這麼大的一個府邸,這麼多人,就沒個規矩嗎?
不是你們白家脅迫著讓我嫁過來的嗎?怎麼大少爺一張冷臉對他?
以為他願意?
方才不知是著了什麼魔,竟是覺得他有些可憐,竟是覺得他冷,將他的手包在手心裡暖了一會兒,人是醒來了,醒來便翻臉不認人。
估計就是要他來衝喜的,等白夏身子好了,肯定是要娶幾個妾室。
他就像一件工具一樣。
賀凖等了等,再也沒什麼動靜,心裡想著你走就走,有種就彆回來,你以為我願意?最好是明天就放我走。
待我來日參了軍,做成了大將軍,你白家不過也是商賈之家,是時是怎麼看我?
他心裡憋著悶氣,拿婚床上的被子往頭上一罩便閉上了眼。
本想蒙頭大睡一場,腳一踢,就踢到了湯婆子。
床上是放著湯婆子的,但白夏的身子還是暖不了。
床軟軟的,被子也軟,是極為暖和的毛絨做的芯子,蓋在身上又暖又輕,一會兒就熱了起來。
和白夏剛剛在這兒的時候天壤之彆。
白夏那麼冷,可他一會兒就熱了起來,若是他剛才進來,白夏也該是暖和的。
被子裡好香。
整個帳篷裡也很香。
是藥香。
和彆的藥香不一樣,輕輕一聞,竟像是能迷了人。
賀凖想起剛剛白夏在這裡躺在的樣子,怎麼也無法入睡。
床很大,比他在自己家的大多了,顯然是給兩個人睡的,一個人睡著顯得分外孤獨。
那白家大少爺不知道怎麼樣了,剛剛出去地方時候,是咬著牙要丫鬟扶出去的,一個眼神也沒給他,仿佛沒看見這麼個人似的。
那麼冰冷淡然的,是不是不知道這門婚事?
聽說這回白大少爺病得凶猛,成親也是三日之內挑的黃道吉日辦好的。
是不是這才剛醒?
聽說之前是和京城的貴女在議親,如今突然就娶了男妻。
賀凖的心境不知怎麼,亂七八糟的,仿佛是自己不願意的事,被逼迫來的事,彆人也是不願意的。
誰也不稀罕,那個“彆人”說不定還以為他是攀龍附鳳,貪圖他們白家的家財,一個男人,這麼急切的嫁了過來。
如此胡思亂想到了天明。
柳氏那邊仿佛一點也不知道這邊動靜,撥了兩個丫鬟給他,按時提醒他,讓他去敬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