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後宗彌召開會議, 洛西告訴他治療並不需要那麼久。
不得已, 宗彌隻能在黑森林住下了。
一是宗彌也不想頂著這個狀態去見降臨大陸如今的勢力領導人,作為如今整個大陸的掌控者,他必須有神明應有的矜貴和倨傲。二是他的眼睛實在是太疼了,擾亂世界線的代價原本就足夠嚴重,再來一次宗彌恐怕是根本頂不住。
再者,黑巫師和他說的那些話, 稍微讓宗彌有一些在意。
眼睛上的力量和他原本的力量屬性......相斥?
可是這怎麼可能呢?
宗彌懷著滿腔的疑惑,暫時安定下來。
雖然他的眼睛看不見,但是有禁製在,宗彌也算是對黑巫師放心了些。
六個任務者裡麵, 洛西的實力雖然處於前列,但是宗彌對他的放心程度卻很高。
——當然,這個放心程度建立在宗彌有足夠反抗的實力之上。
很奇異,明明被冠以黑巫師之名,殺人也絲毫不手軟, 但是洛西反倒是一個擁有純粹之心的施法者。
他不像是西瑞爾那樣善於玩弄權術, 也並非路易斯那樣殘暴專仁, 也不似埃裡克那樣近乎直白的沉默寡言。
也並非像深海塞壬那樣小心翼翼隱藏自己天性冷血動物的一麵;雖然都坐擁一片森林,也不是精靈王高冷出塵那款。
黑巫師更像一個遺世獨立的學者, 有其身為巫師殘忍的一麵, 但更多的則像一張白紙, 澄澈的不像話。
從一開始, 他留下宗彌, 就隻是想聽故事罷了。
宗彌不願意留下,也不過是不想被束縛在黑森林裡。
不過平心而論,除去其餘的一切,黑巫師是一個十分優秀的同居者。
洛西很安靜。他每天的日常就是進行那些在外人眼裡看來十分枯燥無味的巫術實驗,搗鼓那些可怖的玩意,譬如某種不知名黑暗生物的肝臟和眼球,便可以在地下實驗室待上一天。
當然,宗彌在的時候,洛西還是更喜歡坐在他的旁邊,聽他講關於外麵的故事。
白天,宗彌坐在黑森林乾枯的樹枝上,緊閉著眼睛,神態卻愜意無比。
亡靈之域的白天和黑夜並沒有多少區彆,事實上這裡的天空基本永遠都是灰黑色的,就像宗彌在未來看到的降臨大陸天色那樣。
就算偶爾有風從遠處翩躚而來,將愛神的金發揚起,這一幕也足夠鐫刻在洛西的記憶裡。
黑巫師其實哪裡也沒有去。
每天他除了用一點時間來配置宗彌需要的藥劑以外,更多的時候他都是避開宗彌的神識,站在樹下靜靜的看著上麵的神明。
洛西覺得這種情感實在是太古怪了,從他誕生開始從未經曆過這樣的心情。
——僅僅是目不轉睛的注視著一個人便能從心底由衷的感覺到雀躍的情緒。
在他難得一見走神的時候,上方的金發神明忽然跳了下來。
“說起來,我竟然不知道,原來你也是可以走出黑森林的。怎麼樣?外麵的世界。”
“......嗯。”
過了片刻之後,黑巫師才沉沉的應了一聲,聲音平淡,辨不出喜怒。
這樣的對話太過久違,以前宗彌在黑森林裡專職給黑巫師講故事的時候,便是以這種似友非友的相處模式。
對於宗彌來說不過幾個月之前,對於黑巫師來說,卻是久彆十年。
即使是有漫長生命的他來說,也似乎是第一次覺得十年的時間如此難熬,難熬到宗彌再一次這麼說的時候,洛西感到有些微微恍惚的地步。
“——還不錯。”
黑巫師回憶著方才宗彌詢問的話,攏在黑袍之下的手指忽的蜷起,而後又不動聲色的再放下。
在洛西剛剛困在這座森林裡的時候,他還對外麵的世界充滿無與倫比的好奇心。
黑巫師活著的時間太長了,也許是幾千年前,或許還要更早。因為洛西在看到宗彌紅色的瞳孔時,驚覺在自己漫長的過去中,似乎也是有見過類似神明的。而眾神時期最近的也距離如今有一萬年了。
剛開始,滿懷期待。後來,隨著時間的推移,洛西對於森林外的執著也沒有減少。
他曾經抓過很多來黑森林探險的旅人,讓那些人給自己講故事聽。
可是那些人都很害怕,洛西看他們瑟瑟發抖的模樣便是厭煩的很,隨手便讓他們重新歸於塵土去了。
隻有麵前金發的吟遊詩人,在見到他的時候,那靈魂的金色一下子就吸引了很久沒有看到這個顏色的黑巫師。
而且吟遊詩人也並不怕,反倒笑意盈盈的拿出自己的七弦琴。
洛西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人類。
啊,後來也證實了,並不是人類,而是誤入人間的神明。
結果後來在吟遊詩人離開黑森林的十年間,洛西便一遍一遍的回憶著他曾經給自己講述過外麵的故事。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也許是第八年還是第九年的時候,黑巫師才發現。
——其實他對於外麵的世界並沒有懷有自己以為的那樣興趣,不過是想要知道吟遊詩人眼中的世界是如何罷了。
再簡略一點,重點在於吟遊詩人,而不是外麵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