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名。
顏兮兮蹲在馬路邊, 抽抽搭搭地哭,卻遲遲沒有按下通話鍵。
她要怎麼和江城名說?
她要對江城名說什麼?
顏兮兮淚眼婆娑,將手機收回去, 她雙臂抱頭, 委屈地“嗚嗚嗚”哭。
之前在他們“藍山”愛的小窩裡, 明明她那麼窮、那麼缺錢, 為什麼沒有接他的一百萬?
個中道理, 顏兮兮再清楚不過。
他們兩個之間的問題很多很多, 但“錢”之一字, 是無論如何也跨不過去的坎兒之一。
顏兮兮不敢臉大,不敢認為江城名六年前後,如此之大的轉變,不是為了她。
可她也絕對是一個重要的誘因。
在她狠狠傷害過他之後, 她怎麼拿江城名的錢?
就算江城名沒有看不起她, 她自己都會看不起自己的……
她隻能想到“搖尾乞憐”這個詞。
雖然她在他的麵前早就沒什麼意義可言了,但她還是不想揭開最後一層遮羞布。
請留給她最後的一點尊嚴吧!
好歹……
讓她體麵的“死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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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水馬龍。
行屍走肉。
顏兮兮在外麵哭完,才回家。
她不想把自己的負麵情緒帶給沈蓓, 這樣除了讓朋友為她著急上火,根本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沈蓓來自普通家庭, 和顏兮兮的處境一樣,她也需要補貼家庭。
畢業後這些年她們合租省錢, 雖然不像顏兮兮這麼窮, 但也不可能一下子拿出幾百幾千萬。
對於現在的顏兮兮來說,哪怕是幾百萬也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沈蓓盯著顏兮兮看了幾秒鐘:“回來了?你眼睛怎麼紅紅的?”
顏兮兮笑著回答:“進沙子了。”
“哦。”沈蓓沒有多想,“吃飯吧, 我今天晚上做了三個菜呢,剩下的我放冰箱裡了, 你熱一下。”
顏兮兮點了點頭。
她熱了冰箱裡的剩菜,隨便盛碗涼米飯吃上幾口。
味同嚼蠟。
顏兮兮頭腦風暴中。
這樣下去不行。
她可以拿起法律的武器保護自己嗎?
或者,她可以找孫泯生去談談。
顏兮兮的腦中亂極了。
孫泯生讓她三天內還完全部的錢,就是知道這對於顏兮兮來說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他是故意逼她,在她無路可走的時候,隻能回過頭,走進他為她編織的天羅地網裡。
她明知道這是孫泯生設下的圈套,她要去自投羅網嗎?
顏兮兮隻吃了幾口,便放下碗筷。
哭是解決不了問題的,她決定去找孫泯生,懇求他,再給她多一些的時間。
難道孫泯生一定要逼死她?
隻要能寬限時間,總會有轉機。
之前,顏兮兮沒有因為孫泯生的電話恐嚇,放棄拍攝短視頻。
半個月內,她在短視頻平台上已經發布了十幾個唱歌視頻,數據水漲船高,也積累了三萬的粉絲量。
雖然可能性很小,可一旦有公司和她簽約,她便可以賺得一大筆錢。
再不行,她可以每天買彩票,萬一走了狗屎運中個大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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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高懸。
夜色闌珊。
顏兮兮奔走在街頭。
去孫泯生所住的彆墅區,需要轉地鐵站,並正好在一個收費檔。
好在隻和她距離一站,她不想為了一站地多花錢,便走過去。
顏兮兮在等路口等紅燈的時候,一輛銀色保時捷從遠方駛來,慢慢地停在她的麵前。
車窗緩緩降下來――
一張濃妝豔抹的笑臉。
正是她的老同學、大影後安琳。
“嗨,兮兮。”安琳微笑著,“真巧,去哪兒啊,我送你?”
顏兮兮禮貌地回笑了一下。
“大晚上的,難道是……”安琳笑著挑眉,“是要去孫少那裡嗎?”
顏兮兮:“…………”
很不巧,這一次她還真說對了。
“走吧,上來,正好我要去城名那裡,他們住的地方不算遠,順路。”
顏兮兮冷淡地看了安琳一眼:“謝謝,不用了。”
“沒關係的,你也知道,城名以前幾乎不回國,最近幾個月他開始把生意的重心往國內轉移了,我勸他在紅葉名邸買了一套房子。”安琳說,“紅葉名邸本來都不賣房了,好在認識小鄭太子爺,紅葉名邸是鄭家的房產,城名就提了一套出來。”
顏兮兮微微笑了笑。
“所以說啊,順路。雖然城名今天給我打了好幾個電話讓我晚上過去,但我還是可以先送你的。”
安琳對顏兮兮擠了下眼:“孫少也真是的,一點也不知道疼人,就放著你一個人在黑夜裡走,多危險啊。”
顏兮兮看了眼前方的交通燈――已經變為綠色。
“真不用你送了,我就是去買點東西,再見。”
說完,顏兮兮便大步流星地走過斑馬線,離開了安琳。
安琳當然沒有開車追上來。
客套。
塑料。
成年人之間的拿手好戲。
十幾分鐘之後,顏兮兮走進地鐵站。
也是這個時候,她的電話響了起來。
“喂?”
顏兮兮準備刷卡進入站口。
“啊啊啊啊啊啊啊――”
電話對麵傳來巨大的混雜聲,那是女人們撕心裂肺地叫喊聲,和男人們的怒吼。
“喂喂喂?”顏兮兮急不可耐,“喂?是媽媽嗎?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
“兮兮,啊啊啊――”畢芳撕心裂肺地哭聲,“他們……他們來了一群人……正在搬我們的家……說明天就要有人來收走我們的房子!為什麼啊!發生了什麼事!你在京城沒事吧?安全嗎?我們現在要怎麼辦?”
“…………”
一道大雷,不偏不倚地劈到她的頭上。
“啊啊啊啊,不要拿!不要動我們姑娘的獎狀!不要拿!”
接下來又是幾聲“砰!砰!砰!”,畢芳又拔高了音調:“老顏!老顏!救命,快救命啊――”
周圍的人流差點把顏兮兮衝進站口。
她愣愣地轉過身。
一步一步,機械式地走著。
畢芳又在電話對麵喊了起來:“兮兮!你爸爸暈倒了!”
“媽。”顏兮兮的聲音卻格外的冷靜,她麵如死灰地往地鐵口外走,“現在,你掛掉電話,打120叫醫生,打110叫警察……”
“……沒事的,很快就會沒事的。”
-
在親人求救的哭聲中。
顏兮兮終於明白了一點,人的臉皮不值錢,人的尊嚴也不值錢。
有的時候,她也會恨自己的父母。
為什麼他們不聽她的話,為什麼他們要被大伯坑去投資,最後鬨個傾家蕩產,險些家破人亡。
可她還是忘不掉,她小時候總是生病,她母親每天每夜不睡覺抱著她;在她住院的時候,因為沒有陪床了,父親在病床底住了42天。
她也忘不了自己讀小學時,父親騎半個小時的車,載著她去上補習班;她跳舞扯到腿筋,母親滿眼心疼,為她揉了一晚上腿。
血濃於水。
父母之恩。
她可以和他們生氣,和他們吵架。
但不能看著他們去坐牢,看著他們去死。
走出地鐵站,顏兮兮破天荒坐上了一台出租車。
“紅葉名邸。”
她報了一個地址。
要不是安琳剛才說江城名在紅葉名邸買了新房子,她就直奔B大旁的“藍山”了。
愛的小窩終究是過去時。
最終,她還是走上了去管江城名借錢周轉的路。
也許他根本不會借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