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橋也見過四年前的宋引舟。
當時,他和他的祖父在墨縣的358農場。
而她的大舅在農場上班。
那時候學校還在停課,她是農場的孩子王,帶著一群孩子整日裡在田野裡瘋跑。
後來,認識了宋引舟。
有一天,宋引舟的媽媽找上了她,將她帶到一個角落,宋媽媽是京城人,說話聲音好聽,長得也好看。
可是,她說的話,讓她幾輩子都忘不了。
她說,“我宋家雖落魄至此,可我的引舟也不是你一個野丫頭可以肖想的。”
她說,“我的引舟是天之驕子,他十歲就上了少年科技大學,他精通多國語言,他會彈鋼琴,會打網球……”
十四歲的夏至橋小學都沒畢業,十四歲的夏至橋不知道什麼是網球。
可她懂的好話賴話。
她也有羞恥心。
她低著頭,就看見沾了淤泥的鞋麵露出的腳趾頭。
她使勁的往裡縮,可是,鞋麵的窟窿很大,怎麼縮也縮不進去。
她的腳邊是一個柳條筐,裡麵有半筐的土豆,那是她剛從地裡挖回來準備偷偷給宋爺爺送去的。
她揪著衣襟的手指甲裡還有泥土。
她想說——
我不是野丫頭,我家住在縣城,我爸是大學畢業生,我媽是工人,我們家三代貧農根正苗紅……
可是,她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她臉色漲紅,眼淚在眼圈裡轉了好幾轉,可卻強忍著沒有落下來。
當晚,她就讓大舅連夜將她送回了縣城。
也沒能按照她和宋引舟約定的時間去看他專門給她做的一個實驗。
一彆經年,哪裡想到還會有遇到的這一天。
太多的思緒也不過是一閃而逝。
夏至橋抱著包袱的手緊了緊。
她對著小司機笑了笑,“那就謝謝了。”
“不客氣不客氣,您上車吧。”
夏至橋彎腰上了車。
而此時,宋引舟已經收回了視線。
他端坐在座位上,側顏宛如上天精心雕琢一般。
此時的宋引舟沒有四年前的稚氣未脫,可也沒有十五年後的深不可測。
此時的他宛如皎皎明月讓人移不開視線。
夏至橋隻掃了一眼,就斂下眉目,坐了下來。
後麵的座椅很寬大。
他們兩個一左一右。
吉普車啟動了。
路邊的柳樹和楊樹刷刷的朝後麵退去。
這車平穩極了,車裡還沒有異味。
坐起來很是舒適。
夏至橋扭頭看著車窗外。
即便距離宋引舟有些遠,可夏至橋依然覺得渾身不自在。
這人存在感太強了。
哪怕從上車到現在他一句話都沒說,也依然令人無法忽視。
他是認出自己來了,還是隻因為一個女同誌孤單的在路邊等車才覺得該捎一程?
夏至橋不知道,卻也不想去問。
他們自小就是雲泥之彆,如今更是兩個世界的人。
宋媽媽的話雖然記得很清楚,可對她的衝擊並不大。
十四歲的少女不大明白天之驕子和野丫頭的區彆。
都是兩個眼睛一個鼻子,沒什麼特殊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