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仿佛靜滯了。
他眉眼鬆鬆,眼尾帶著情愫:“厘厘,和我結婚好不好?”
雲厘的視線開始模糊,她邊笑邊用手背擦著淚水。
“不說話,就當你默認了。”他執起她的手,“默認的事情,也不能反悔。”
……
回西伏後,雲厘和傅識則挑了幾套比較滿意的房子,原先雲厘想挑選擇那套在公司和西科大中間的,這樣傅識則也不用起太早。
最後還是傅識則選了離她公司近的,她步行隻需要十分鐘不到。
某個下午,傅識則提醒她該扯證了,雲厘回過神,上民政局約了個號。
雲野作為他們的特聘攝影師,和傅識則一起在客廳裡等了三個小時。
雲厘出來時,雲野不耐地想要吐槽,見到她的時候卻滯了下。
她一身簡約的白色禮服裙,燙卷的發用白色發卡彆著後方,看起來溫柔恬靜。
見自己弟弟沉著張臉,她瞅他:“你有意見?”
雲野默了會:“沒有。”
她的視線和傅識則對上,瞬間柔軟。
雨打在窗上,雲厘回房間拿了一把黑色的長柄傘,與她此刻的風格格格不入。
雲野見著,皺眉問:“你怎麼用這麼粗獷的傘?”
“……”
這把傘還是在英國時無意中獲得的。
臨近聖誕節,那段時間她過得挺糟糕,語言原因她的幾個考試都不太理想。劃傷手後又立刻得了重感冒,校友聚會她不方便參加,和粉絲聊天也由於她狀態不好草草結束。
整個城市洋溢著聖誕的氛圍,她將臉埋到圍巾,在格格不入中感到冬天徹骨的冰冷。
實驗室其他人早已提前回家過聖誕。
那天她獨自一人從實驗室離開,回公寓的途中路經一家複古的紅色書店。
雲厘一般都不會在沿途的商店逗留。
那天看見門口貼著的聖誕動物合集,想起和傅識則一起去動物園的那個聖誕,她鼻子一酸,慢慢地走了進去。
如果沒分手,他們就剛好一周年了。
書店的布局與常規的不同,整齊排列著幾大排書架,雲厘翻了翻書,她英文不好,翻得也興致乏乏。
書店入口的鈴鐺響了,進來了個高高瘦瘦的男人,穿著黑色風衣,兜著寬大的帽子,垂著頭。
男人徑直走到雲厘的書架對麵,雲厘隻看見書架間隙對方蒼白的腕間。
她忽地想起在南蕪和傅識則初見那晚,他帽子下白到病態的皮膚。
她在裡麵待著的一個多小時,瞥見這黑色的衣角數次,對方和她保持一定距離,卻又一直沒離開。
心不在焉地一本本翻過去,不知過了多久,到門口時,天空已下起了滂沱大雨。
她等了好一陣,雨沒有停的跡象。
獨自在那座城市,她也找不到人給自己送傘,書店附近又沒有其他商店。
雲厘愁容滿麵,呆呆地看著門外的雨,又恰好在布滿聖誕貼紙的玻璃門上看到男人的身影。
從始至終,男人一直帶著寬鬆的帽子,垂著頭,但卻帶給她一種熟悉的感覺。
雲厘轉念又覺得自己的想法可笑,在異國他鄉,一間無名書店,無論是巧合還是刻意而為,她都覺得是異想天開。
僅僅因為是思念過久,隨便見到一個人,便覺得像他。
也許是為了打消自己這種念頭,雲厘猶豫了半天,偏過頭用英文問他:“你好,我們認識嗎?”
她還未將頭徹底轉過去,見到玻璃門裡男人向前,猛地靠近她,雲厘嚇得渾身一陣繃緊,剛要驚呼,男人卻隻是手臂撞到她一下,將那把黑色長柄傘塞到她的懷裡。
門口的風鈴輕輕回響,她愣住,男人的步子極快,身影很快消失在雨簾中。
她看著手裡那把長柄傘發呆許久,又笑了一下,權當這是陌生人的善意。
在那個布滿雨的陰濕天氣,她鼻子已經不通氣。因為潮氣渾身發冷,卻難得的,感受到了一絲溫暖。
雲厘回過神,隨口答道:“在我覺得生活很困難的時候,一個陌生人給我的。”
“在我的好日子裡帶上這把傘,希望那個人他也能和我一樣幸福吧……”雲厘想起男人離去時寂寥的背影,恰好對上傅識則的視線,她彎彎眉眼:“希望他也和我一樣,能被另一個人鐘愛一生。”
察覺到傅識則愣了一下,雲厘想起剛才雲野的吐槽,不太好意思地說道:“是不是黑色的傘不太好,要不我換一把?”
傅識則回過神,輕聲道:“就帶這把吧。”他接過傘,似有若無地說道:“萬一實現了呢。”
剛出門,雲厘躲在傘下,和他靠得很近,記憶飄到很遠之前,在休息室內,蜷在沙發上的男人睜開眼睛,看著她。
雲厘捏了捏他的內肘:“我現在有長柄傘了。”
傅識則:“?”
他反應過來,將她一扯,又拉近了點。
雨簾擋住了其他人的視線,即便如此,雲厘還是不好意思在公眾場合有親密行為。她雙手試圖輕推開他,卻給他箍得紋絲不動。
傅識則低笑兩聲,沙啞道:“力氣還是不夠大。”
雲野帶齊了東西,脖子上掛著相機擠到車後座,小心翼翼擦掉相機沾上的水。
從門口到車裡的這麼一會兒,傅識則的西裝淋濕了一半,雲野無語道:“姐你就不能定個好一點的日子,至少彆下雨吧。”
雲厘看向傅識則,笑了笑:“下雨也可以是好日子。”
雨刮器將眼前的水撥開,他看見從混沌到清晰的世界。玻璃上倒映著雲厘的笑,他慢慢地啟動了車子,勾了勾唇。
從今以後,他的雨天,因為有她,也可以是晴天了。
……
雲厘和傅識則最終挑了現成的新房,搬進新房時,已經是九月份的事情。
在新家拆行李的時候,傅識則留意到雲厘把無人機單獨用一個箱子裝著,拿起來看了眼。
傅識則用指腹擦了擦她臉頰邊上的灰,問她:“不是給弟弟了麼?”
雲厘也伸手摸了下他碰過的地方,自然地說道:“哦……那不是江淵哥的嗎?我給你拿回來了。”
“還修了一下?”
“……”
雲厘也不知道他是怎麼看出來的,按理來說她隻是把壞掉的一個小角落補了下,她遲疑道:“雲野說磕到了一塊,我怕你生氣,所以……”
傅識則笑:“那是我們試飛的時候撞到的。”
“……”
雲厘麵露尷尬,虧她當時還緊張了那麼久,用了很多工具才把無人機的外形捯飭得看不出缺陷。但幾秒後,她又理所當然地自語:“那現在我們都扯證了,給你補東西天經地義。”
傅識則將無人機放回桌上,見雲厘正彎腰將他箱子裡的東西取出來,腰身纖細,他貼上去,從後摟住她。
“厘厘。”他輕呢道:“所有壞掉的角落,都被你補好了。”
雲厘理會了他的意思,手覆在他的手背上:“那以後,你的世界都是完整的了。”
往書架上擺放電子產品的時候,雲厘翻出傅識則的VR眼鏡,他應該已經擱置了一段時間了。
和傅正初一起參加的那個VR遊戲比賽,雲厘開發了個極簡單的遊戲。
遊戲裡允許玩家自行搭建場景和角色,並通過導入的音頻設置角色的音色。
有大賽的背景在,雲厘獲得了不少資源,也使得這個遊戲成功上線。徐青宋作為唯一一個給他們提名的評審,為他們爭取到了優勝獎。
她給這個遊戲命名為《IT’SBEENLONGTIME\好久不見》。
雲厘把這個遊戲作為傅識則的生日禮物。
自從送給傅識則,雲厘一直沒再關注。寫碩士論文的時候,她常常看到傅識則在玩這個遊戲,她順理成章地覺得,傅識則會在裡麵給江淵搭一個世界,會讓江淵以另一種方式活著。
傅識則在箱堆中抬起頭:“想玩?”
她也很久沒玩過了。
收拾了一天的行李,雲厘一身疲倦,此時有機會放鬆,她興致盎然,讓傅識則給她裝上VR眼鏡。
他站在她身後,將VR眼鏡給她扣上,調整了下大小。
雲厘瞬間進入另一個世界。
耳邊傳來傅識則的聲音:“看得清?”
雲厘:“嗯。”
傅識則:“沒什麼遊戲。”
桌麵上除了那個《IT’SBEENLONGTIME》之外,隻有兩個小遊戲。
傅識則:“可以開你做的那個遊戲。”
雲厘猶豫一會:“不了,我不看。”
傅識則沒堅持:“行,你想看就自個兒看。”
雲厘點開另外兩個遊玩了會,卻有點心不在焉。
聽到廚房傳來洗東西的聲音,她吞了吞口水,偷偷打開了那個《IT’SBEENLONGTIME》。
設計這個遊戲的初衷,是希望傅識則能在虛擬現實中,用另一種方式彌補曾經的遺憾。
遊戲打開後,隻有唯一一個視角可以選擇。
點擊進入後,眼前出現幾秒的黑暗,接著是迷迷糊糊睜開的感覺,入眼的第一幕是極藍的蒼穹,周圍是輕微的風聲。
雲厘正蹲在地上,低頭,看見紅色跑道上醜醜的、蠢蠢的機器人,還有手上的遙控器。
她的視線移向旁邊,視野中出現一雙白色運動鞋。
雲厘隱約猜到了什麼。
她的心跳越來越快,往上看,光影中,她看見十六歲的少年,碎發隨風輕輕浮動,隊服寬鬆,胸口處月亮型的徽章熠熠生輝。
她總想填補他的遺憾,可她卻不知道,和她錯過的那個紅色跑道,才是傅識則最大的遺憾。
少年蹲在她的身邊,用手指輕點了下機器人,抬眸,靜靜地看著她。雲厘不知不覺紅了眼睛,她捏住VR眼鏡往上一拉,回到現實世界中。
是他們的家。
她轉過身,傅識則站在光影中,像是聽到那個紅色跑道上的風聲,抬眸看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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