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之是最後才出來的, 他出來的時候, 觀眾都已經散個差不多了,他看見肖遙抱著玫瑰花,笑著說:“這是哪個帥哥給的?”
周海榮便跟他打了招呼:“這段時間您指導肖遙辛苦了,我想請您一起吃個飯, 不知道沈老師有沒有時間。”
他說的十分客氣,臉上笑容可親, 心裡卻巴不得沈星之拒絕呢。
可是沈星之笑著說:“經常聽肖遙提起你,早就想和你聚一聚了。”
周海榮還能怎麼辦,隻好帶著沈星之他們一起上了車, 去了附近的一家飯店吃飯。他最近工作勞累,其實不大想和彆人一塊吃,尤其是和長輩, 做小輩的多少要好好招待, 一個字, 累!
好在周海榮是個會來事的人,談笑風生說的就是他, 這頓飯吃的十分愉快, 看得出來,沈星之和蘇括對他印象都特彆好。走的時候沈星之居然喝的微醺, 拉著周海榮的手一直誇他人不錯。蘇括則在旁邊扶著沈星之,眼睛也直往周海榮臉上瞄。
等這兩個人走了之後, 周海榮把外套搭在肩上, 一臉酒色地對肖遙說:“你那個大師兄, 是不是也是個gay?”
肖遙也被逼著喝了不少,一開始還擔心自己醉了,回家會被占便宜,結果一點事都沒有,他如今的酒量,大概是海量。
“為什麼這麼說,他對你怎麼樣了?”
周海榮笑著說:“他能對我怎麼樣,隻是我看他看我的眼神,不像直男。”
其實肖遙也懷疑過,不止蘇括,就是沈星之他也懷疑過,因為這倆人都是單身,尤其沈星之,都這個年紀的人了,都還沒有對象,至今未婚,隻聽說他收養了一個女兒,他去沈星之家裡,卻也沒見到過。
“我大師兄本來就比較文靜,”肖遙說,“你嘴皮子功夫又好,會討人歡心。”
周海榮便搭上了他的肩膀,帶著酒氣:“那今天晚上我討著你的歡心了麼?”
肖遙想著這樣的日子也沒幾天了,便笑著點點頭,說:“我今天很高興。”
“剛才沈星之在,我都沒敢放開喝,不過癮,咱們續個趴,我帶你去個酒吧。”
肖遙聽說他要帶自己去酒吧,還擔心會去蘇林上班的酒吧,不過到了地方他就知道不是了,因為這家酒吧特彆安靜,一進門是幽藍的光,放著藍調音樂,酒吧有公共吧台,也有私人包間,周海榮則帶著他去了酒吧天台,剛穿過門到天台上,肖遙就被那天台的美景給驚到了。
設計的特彆好,天台上擺滿了花,中間是一排桌椅,坐在那裡,可以看到南江,以及對麵的長夏山,山上山下星光點點,周海榮說:“要是白天,能看到咱們家的房子。”
肖遙趴在欄杆上看著不遠處的江水,不一會服務員就把周海榮點的酒送過來了。這家酒吧主打的是雞尾酒和紅酒,周海榮點的是紅酒,肖遙接過來,拿著酒杯趴在欄杆上,抿了一口。
還挺好喝的。
周海榮解開扣子,背倚著欄杆,一邊喝酒一邊看他,因為人長的高大帥氣,喝酒的樣子就顯得特彆性感,尤其嘴角還噙著笑,多情公子,大概就是周海榮這樣的人。
“你經常來這麼?”肖遙問。
周海榮說:“以前跟我哥他們經常來,後來我覺得這邊隻喝酒沒意思,就跟朋友去其他酒吧了,南城好玩的酒吧多的很。”
肖遙就很想知道,蘇林兼職的那個酒吧他有沒有去過,不過他不知道蘇林上班的那酒吧的名字,實在遺憾。
“酒吧都有什麼好玩的?”
周海榮聽了就笑,肖遙笑著問:“你怎麼這麼看我。”
“你這是給我下套的吧?”周海榮說,“不告訴你,以後帶著你去玩玩你就知道了。今天帶你來這裡,就是讓你先一步一步來,這邊環境比較安靜,人也比較簡單,適合你這種乖乖仔。”
肖遙真的很好奇,在幾乎所有人都認為他是妖豔賤貨綠茶婊的時候,周海榮怎麼會認為他是個乖乖仔。隻能說愛情使人盲目啊!
他們倆很久沒有這樣聊天過了,吹著風,喝著小酒,的確愜意。在微醺的時候,一切變得更加不真實,就連他晚上的表演也變得像做了一場夢。肖遙杯子裡的酒喝完了以後,他趴在欄杆上,垂著頭看手裡的空酒杯,聽周海榮輕聲細語地跟他說話。
周海榮的聲音是很好聽的,夜色裡輕聲細語,說什麼都像情話。肖遙有一聲沒一聲地應著,周海榮跟他聊天,有時候都不需要他回應,就一個人能說很多。
說的最多的還是未來,他們兩個的未來。肖遙從周海榮身上受到的最大的影響,就是他以前對同性戀這個群體了解的很少,以前或多或少都會有一些主觀想象,想著同性戀應該是什麼樣的,多多少少有些異類。但他發現周海榮除了愛男人,其他和直男幾乎沒什麼區彆,甚至於對未來婚姻生活的設想,也和一般直男一個樣。
“我們等四十歲以後再領個孩子吧,”周海榮說,“先過夠兩人世界再說。”
肖遙垂著頭,笑著問:“你喜歡男孩還是女孩?”
“我喜歡女孩,女兒都是爸爸的小棉襖。”
肖遙抬頭,揉了揉被風吹亂的頭發:“你是爸爸,那我是什麼?”
“你是她媽。”周海榮悶笑。
肖遙伸腿作勢要踹他,周海榮笑著躲開,拿過他手裡的空杯子,說:“我去個洗手間。”
肖遙掏出手機看了看,已經晚上十一點半了。
他很少這麼晚還沒睡,以前要上學,天天早睡早起,成了肖遙以後,更是早睡早起,因為“要睡美容覺”。
“時間也很晚了,咱們回去吧。”
周海榮去上洗手間,他就坐在門口的吧台上等他,趴在那裡玩手機,眼睛有些困澀,酒吧裡的放的藍調音樂也很舒緩,昏昏欲睡間,忽然聽見有人叫道:“肖遙?”
肖遙回頭一看,是周海權。
周海權和趙峋來這裡喝酒,走的時候看到吧台上趴著一個人,在紅藍變幻的燈光裡,看到了肖遙半張臉。
“你怎麼在這?”
肖遙立馬從高腳椅上下來,很乖巧地半鞠躬點頭,還沒解釋什麼,那邊周海榮已經從洗手間出來了,頗有些意外地喊道:“大哥,峋哥,你們倆怎麼在這?”
趙峋喝的微醺,身體卻依然站的筆直,說:“我們倆來喝酒,真巧,碰到你們倆。”
他們四個人一塊從酒吧出來,陳興已經開了車在門口等他們。周海權問:“你們倆怎麼走?”
“我叫了代駕了。”周海榮說。
周海權便沒有再說什麼,直接上了車子。周海榮和肖遙看著他們的車子走遠,這才上了自己的車。
趙峋微醺,躺在後座上說:“你們家這是完全接受了?”
周海權說:“老二是什麼樣,你又不是不知道。”
趙峋笑了笑,說:“彆的不說,長相是極品了,比他以前交的那幾個強,起碼看起來挺純的。不過我怎麼看他有點眼熟。”
“他今天有在晚會上表演,和蘇括一起唱小曲那個。”
趙峋立馬坐直了身體,頗有些驚奇地說:“是他啊,我說怎麼看著有點眼熟。那你家老二這次找的人很靠譜,今天晚上那麼多演出,我單就記住他了,台風很正。”
今天晚上肖遙的表現,的確讓周海權有了極大的改觀。這人如果認真起來,其實很不錯。他到現在想一想,腦海裡都還能清晰地浮現出他當時的聲音,舉止,還有他最後不知道是燈光錯覺,還是真的濕潤的眼睛,微微晶亮。
肖遙大概是真的困了,上了車就睡著了,本來好好地躺著,後來身體慢慢就歪了,倚在了周海榮的肩膀上。周海榮心花怒放,一動都不敢動。
說起來真是奇怪,他那麼風流的一個人,到了肖遙跟前,純情的好像是個情竇初開的小處男。他微微低頭,看著肖遙那張白嫩細致的臉,怎麼看怎麼合心意。
他相信總有一天,他大哥會同意讓他們結婚的。
大概是貪戀那一時的美好,等到了家以後,周海榮也沒叫醒肖遙,自己也靠在椅背上閉著眼睛,一直到外頭有光照過來,他睜開眼看了一眼,見一輛車從後頭開了過來,是周海權,送完了趙峋以後回到家了。
周海權下了車,見周海榮的車子停在前頭,便過去看了一眼,裡頭沒開燈,什麼也看不見,是周海榮將車窗打開,輕聲跟他打了招呼。
“怎麼在這裡坐著?”
周海權剛問完就有些後悔了,因為他看到了車裡還有一個人,倆人到家裡也不下車,可以想見是為了乾什麼。
他的聲音驚醒了肖遙,肖遙揉了揉眼睛,聲音還有些沙啞:“啊,到家了?你怎麼沒叫我。”
他說著就迷迷糊糊地打開另一側的車門下來,然後跟周海權打了招呼。
“還不下車?”肖遙從車裡拿出那捧玫瑰花,問周海榮。
周海榮笑了笑,說:“腿麻了,怕打擾你睡覺,我都沒敢動。”
這是周海權頭一回真實地感受到他這個弟弟的愛戀。周海榮以前也常談戀愛,包括對肖遙,那麼熱烈,可給他的感覺一直都是浮的,熱烈但不持久,好像熱烈都隻是表麵的,讓人覺得華而不實。但就是這尋常的一句話,觸到了他的心。
這樣的戀愛不再是親親熱熱的酸臭味,而是讓他都覺得觸動。肖遙一隻手支在車身上,頭朝裡探著,笑道:“那你在車裡多坐一會,緩緩。”
腿麻的感受他是知道的,難受的很。
周海榮說:“那你也先彆走,陪我一會。”
周海權就自己進家裡去了,王姨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拿了手機在看電視,見他進來,忙將手機關了,笑著站了起來:“怎麼才回來。”
周海權“嗯”了一聲,說:“你不用每次都等我們,我們都不是小孩子了,以後我們回來晚了,你就該睡睡。”
王姨笑了笑,說:“沒事,你們回來,家裡總要留盞燈。海榮還沒回來呢,說是去接肖遙了,也不知道倆人去哪裡玩了。”
周海權不欲告訴王姨,他們倆就在外頭,想著多給他們倆一點獨處的時間。今天真是漫長的一天,他見到了不一樣的肖遙,也見到了他弟弟不動聲色就顯山露水的愛情。但大概單身的人看到這些,心情都很複雜,像是冰川入春融化成水,偶爾落下個東西,蕩漾起一波一波的漣漪,但水是涼的,所以感受並不算愉快。他回到自己房間,燈都沒開,身體墜入柔軟的沙發上,沉沉地躺在黑暗裡。
恍惚間他仿佛又坐到了觀眾席上,肖遙一身長袍,風度翩翩,沉鬱委婉,對著他唱:
似鮮花花無人采,
琵琶弦斷無人彈。
奴好比貂蟬思呂布啊,
又好比閻婆惜坐樓想張三。
再聽這段詞,已是不同的感覺,頭一次聽的時候,以為這是淫詞豔曲,如今再聽,便是膩膩女兒態。眼前景象突變,他突然又站在了浴室門口,他看到肖遙在浴缸裡站著,尾椎處沾了一瓣刺眼的玫瑰花,蓋住了他尾椎上的一顆痣。
肖遙那裡有顆痣,他是知道的,因為走錯房間的那一晚,他看到了,瘦而不柴的小腰,一顆痣半掩在內褲邊沿裡。
周海權猛地從夢裡驚醒,睜眼是無儘黑暗,隻有心跳震耳欲聾,還有五月漸熱起來的夜包裹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