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等, 再等一等就看到啦
肖遙受寵若驚,正要繞到另一邊去, 周海權已經推開了這邊的車門, 自己往裡頭坐了坐。
肖遙趕緊收了傘, 傘一收, 雨就全淋到他身上去了,白襯衫不禁淋, 濕一塊就特彆明顯,可他怕雨傘上的水弄濕了周海權的車子, 還站在外頭用力甩了幾下, 這才上了車。
“謝謝。”他小心翼翼地把傘放下, 朝周海權道了聲謝。
“家裡有司機, 可以讓司機去接你。”周海權說。
“海榮說讓小塘接我來著, ”肖遙笑了笑說, “是我在外頭玩,沒讓小塘來。”
可能是外頭下了雨,剛進車裡的時候, 感覺車裡有一點冷, 和外頭悶熱潮濕的感覺完全不同。周海權也不知道從哪兒拿了一條疊的方方正正的白毛巾遞給了他, 肖遙接過來擦了一下頭上和臉上的雨水, 毛巾有淡淡的香味,大概是這車裡唯一的香氣來源了。
最先看見肖遙的, 其實是司機陳興。看見了之後, 他就告訴了周海權, 問:“要停車麼?”
周海權就看見肖遙站在路牌底下,白襯衫,淡藍牛仔褲,白球鞋,渾身青春洋溢,很像是個高中或者大學生。
實際上年齡確實也差不多,也不過二十來歲。
不過他淡淡地說了一句:“彆管。”
陳興愣了一下,車子就從肖遙身邊開了過去。
因為肖遙,周海權最近有些心煩。
按理說,他應該是很看不上肖遙的,作為周家的當家人,理智也告訴他,不應該給肖遙任何好臉色,讓他們兩個知難而退,對他們周家才是最好的。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熟悉了的緣故,他對肖遙好像並沒有那麼強烈的厭惡感,這個人雖然沒什麼優點,可是好像也沒有多大的缺點。
他竟然因為肖遙說了一句“我靠”和“牛逼”,就把周海榮叫過去教育了一頓,連他自己都覺得吹毛求疵。大概就是出於這種略有些不足為外人道的心理,他對陳興說:“倒回去吧。”
陳興也沒說話,老老實實地把車子倒了回去。周海權這人性格略有些深沉,心思不大愛說出來,陳興跟他跟的久了,掌握了一套和他相處的方式,就是不多問。
肖遙的長相清純又無辜,被雨淋濕之後整個人發出更強烈的信息。
自然是那種“我需要男人疼愛”的氣息,尤其胸前,白襯衫被雨淋濕了有點透,緊貼在胸膛上,可能是雨水冷,竟然激凸了。
他趕緊把眼睛給移過去,有些後悔讓肖遙上車了。
肖遙尤不自知,拿著毛巾擦臉擦頭發,然後又擦脖子,擦手,忙的不亦樂乎。
等到擦完了,正準備把毛巾還給周海權的時候,陳興忽然猛地踩了下刹車,然後方向盤急速往左邊一打,大概是刹車踩的不穩,轉彎的同時車子還往下滑了一下,肖遙直接被甩得身體一斜,直接撲倒在周海權懷裡。
原來是誰家的小狗從旁邊躥了出來,陳興暗籲了口氣,還好沒撞到旁邊的牆上。他趕緊回頭問道:“周總,你沒……”
話剛說到一半,他就趕緊轉回去了。
造孽啦,他看到什麼啦,他看到他們家周總懷裡摟著他弟媳婦啦!
肖遙身上有些潮濕,進車之後身體暖了,濕氣變得溫熱,朝著周海權撲麵而來。周海權一想到這是他弟弟的愛人,頓時渾身僵硬,好在肖遙反應也夠快,幾乎立馬從他身上坐了起來,說:“不好意思……”
周海權清了一下嗓子,問陳興:“怎麼回事?”
陳興說:“那個……有條狗突然躥出來了……”
那隻狗不光命大,還囂張,站在遠處的雨裡,尾巴高揚,汪汪汪地叫了幾聲。
肖遙絲毫沒有尷尬的感覺,反而趴在窗口看著那隻狗說:“是隻流浪狗吧?”
被雨淋濕的樣子倒有些可憐。
陳興重新發動了車子,都走遠了,肖遙還在往後看,那隻狗好像是隻小土狗,毛色跟他們家養的那條特彆像。
周海權卻久久不能動彈。
因為剛才肖遙撲過來的時候,他本能地伸手擋了一下,手掌不偏不倚,正好貼到了肖遙的胸口上,大概天冷,掌心……
他覺得自己手都麻了。
可是為什麼肖遙那表現卻像沒事人一樣呢,他都不覺得尷尬麼?還是說他習慣了?還是自己想多了?
周海權覺得不能怪自己想得多,如果換一個男人,這些他肯定都不會放到心裡去。可是肖遙不一樣,他和周海榮的關係,就讓他的身份變得敏感而不同,不再是一個單純的男人,有了性上和人倫關係上的雙重區彆。
想到這裡,肖遙臉上那種毫無自知的無辜的表情,就讓人有點火大。
肖遙覺得自己很冤枉。
這個時候他不裝作什麼事都沒有,不裝無辜,難道還要他一顫三抖地“哎呀”叫一聲,說大哥你摸到不該摸的地方,我好敏感我感受到了一股電流直通全身嘛!!
他一邊惱恨自己如今的身體太敏感一邊裝作若無其事,誰懂得他的辛苦!!!
做人難,做小受更難,做一個敏感的直男受,難上加難!!!!
肖遙隻能自顧自地說:“以前我們家也養過一條狗,跟這個小狗長的好像……下這麼大的雨,這條狗怎麼還在外頭淋雨,是不是流浪狗啊……這樣也太危險了,萬一被車撞了怎麼辦……不被車撞,萬一碰到那些偷狗的怎麼辦……說起來我們家那條狗後來就是莫名其妙失蹤了,很多人都說是被偷狗的給偷走了……
他喋喋不休一路,周海權連個回應都沒有。
等到車子在周家大宅停下來,他抓起自己的雨傘就下了車,一下車一股濕冷水汽迎麵撲來,卻讓人神清氣爽,媽呀,還好路途短,再多坐一會他都要詞窮啦。
想一想也真是好笑,他以前還是陳遇的時候,因為還是學生,身邊也都是一群小直男,大家都素麵朝天,誰用過香水。如今卻因為發現了一個不用香水的男人,竟這麼驚奇。
生活改變一個人,竟然可以改變的這麼快。
到了周家大宅之後,王姨出來迎接他們:“喝酒了吧?我給你們熬了點湯。”
肖遙說:“我洗完澡再下來喝。”
他說著就率先上了樓,周海權看著他年輕而清瘦的背影,心裡對肖遙的印象更加不好了。
這是什麼年代了,兩個都要結婚的人,還是兩個男人,竟然床都還沒上?!他覺得要麼就是肖遙在瞎扯,想要隱瞞自己迷亂的過去,要麼就是真話……是真話更可怕,都到這個地步了,竟然還沒發生關係,能是什麼原因?老二不想上?他那個弟弟向來葷素不忌,可不像是個能吃肉偏要聞腥味的人……那就是另一方不願意了?
這不是有心機,又是什麼!
恐怕肖遙同意和老二上床的代價,就是要結婚。
周海權想到宴席上他聽到的那些話,頭都大了。
周家三兄弟,老二一直處於被放養的狀態,後來周家雙親去世,他忙著管理家族產業,對於底下兩個弟弟也沒多少心思去管教,結果周海榮長成這個德行……高中一畢業就出櫃了,跟他說他喜歡男人。
周海權震驚的很,因為在此之前,其實周海榮交過好幾個女朋友,他對於周海榮這些事一直沒怎麼過問,對他唯一的提點就是要做好防護措施,彆搞大了人家女孩的肚子。結果這麼個風流少爺,突然有一天說他喜歡男人,將來也不會跟女人結婚。
他以為周海榮隻是年輕圖刺激,誰知道竟然把肖遙給領進家裡來了。今天更是瞞著他,私自帶著肖遙出席了這麼重要的場合。
這下好了,大家都知道周家的二少爺出櫃了,還準備要結婚。
王姨看了看周海權緊皺的眉頭,問說:“怎麼,喝多了?”
周海權解開了衣領,在椅子上坐下,說:“給我盛碗湯吧。”
王姨就去給他盛了一碗山楂湯,上麵浮著幾片葛花,味道適中,微酸,微甜,咽下去又有些微微苦澀。他一隻手拿著勺子慢悠悠地攪拌著湯汁,另一手的食指輕輕敲打著桌子,王姨知道,周海權這是心情不好了。
周海權心情不好的時候手指頭喜歡敲桌子,這時候沒人敢打擾,就是她,也都儘量躲著點,因為周海權輕易不發火,一發火就不得了,勸不住。
一碗湯,一直喝到完全涼下來才算喝完,外頭突然傳來了腳步聲,王姨出去看了一眼,是周海榮。
她急忙跑了過去,小聲說:“你大哥心情不好,你說話悠著點。”
周海榮撓了撓頭,小聲說:“知道為什麼麼?”
王姨搖頭:“出門的時候我看還好好的……”
周海榮摸了摸下巴,心一橫就進去了,叫了聲“大哥”,沒打算停留就要上樓,誰知道周海權立即就叫住了他:“站住。”
周海榮笑著回過頭來:“大哥,有事?”
周海權擦了擦嘴,勾勾手示意說:“你過來。”
周海榮隻好走過去,隔著桌子在對麵站定,見周海權在盯著他看,有點慫地低下頭來。
“今天在外頭人多,我就沒問你,現在家裡沒有外人,你跟我說說,你今天是什麼意思?”
周海榮說:“我不知道大哥你指的是什麼……”
“周海榮,你行了,是不是不想跟我談?”
周海榮抿了抿嘴,知道自己躲不過去了,隻好說:“我是成年人了,我喜歡誰,要帶誰參加宴會,跟誰結婚,是我自己的事,誰都不能替我做主!”
王姨緊張地拉了一下他的胳膊,周海榮突然有了勇氣,說:“王姨,你說,我說的對不對?”
……王姨大概沒想到周海榮會把自己拖下水,尷尬地笑了笑,說:“有什麼事,你們兄弟倆坐下慢慢說,都是一家人,沒有解不開的。”
周海榮卻大聲說:“我要跟肖遙結婚,不管你同不同意,我都會結!”
周海權看了看臉色通紅的老二,本來要發怒,最後還是忍住了,說:“我也不是不準你結,主要是我覺得你現在腦子發熱,根本就不清醒,我們周家的,不管男的女的,我希望婚姻大事上都能慎重一點,彼此了解清楚了再結婚,爭取一輩子就結一次,不要今天結了,明天又離。這是為你好,也是為肖遙好。你們倆才認識幾個月,就要談婚論嫁?我怎麼聽說你連他碰都還沒碰,就結婚?”
周海榮臉色大窘,就連旁邊的王姨都吃了一驚,到現在都還沒碰?這還是周老二麼?!
周海權說:“先處幾年,真合適,你要結婚,我當大哥的肯定不會攔著。”
周海榮張了張嘴,怎麼也不好意思跟他大哥說,可是不結婚,肖遙不給他碰啊!
苦逼!
“我會證明給大哥看的。”周海榮說,“這輩子我非他不要。”
周海權點點頭,說:“行,我等著看。”
周海權一直在想,他弟弟到底看上了肖遙什麼。
作為豪門長子,接觸的也都是上層圈子,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他見到的人,不管男女,都是很優秀的。豪門尤其重視對子女的教育,其實像周海榮這樣不學無術的子弟並不多見。他見慣了形形色色的優秀的男人女人,肖遙在他眼裡,真的算不上多出眾,比他有才華的就不說了,比他長的好看的也比比皆是。他們這個圈子裡,向來不缺美色。
何況周海榮從年輕的時候對象就換了一個又一個,肖遙絕對不是裡頭最好看的,怎麼就收住了周海榮的心。
這個人,到底有什麼魅力?
翌日早晨,周海權站在二樓的陽台上,一邊抿著咖啡,一邊朝樓下看。
肖遙穿了件淺白細格的襯衣,圍著圍裙,正站在花圃裡幫王姨修剪花枝,從樓上往下看,最大的感受就是很白,比王姨還要白一些,且是那種青春洋溢的白嫩,像是會發光。
不知道王姨跟他說了什麼,肖遙忽然笑了起來,笑起來更好看,唇紅齒白的沉靜。
他正這麼看著,忽然看到肖遙好像感受到了他的注視,回頭朝陽台上看了一眼,周海權後退了一步,手裡的咖啡就潑了出來,燙的他立即鬆了手,咖啡杯就咣當一聲掉在地上了,濺了他一褲腿的咖啡漬。
他甩了甩手,又朝樓下看了一眼,結果看見肖遙似乎笑了起來,人也背過身去不再看他。
做什麼不是做呢,隻要能掙錢,何況豪門大戶,對待家裡的阿姨都十分客氣。她一開始是做保姆,照顧周家的幾個子女,後來子女們漸漸都大了,她就頂了煮飯阿姨的缺,等到老周夫婦去世以後,她基本上就是周家的女管家了。周海權他們也信任她,所以她在周家還是有些地位的,這也是肖遙一進門就巴結她的原因。
周家的兄弟姐妹,跟她關係都不錯。她也是真心為他們幾個考慮,所以對周海榮找來這個對象,她其實也有點不大滿意。
原因和周海權是一樣的,一是覺得太草率了,剛認識就要結婚,二就是覺得依著周海榮的條件,其實可以找一個更好的。
隻不過她不是周海權,對於周海榮的婚姻大事,她不好多嘴,見周海榮似乎真心喜歡,自己對肖遙也很熱情。
但是熱情歸熱情,每天聽肖遙在那彈棉花,她也是一頭黑線。這做豪門夫,太不合格了。
而且肖遙最近一回到家就腰酸背疼地跟她講學校裡的事,也不知道該說這肖遙傻還是該說他單純,他在學校出的糗,犯的錯,他都要跟她講,在肖遙的描述裡,他就是一個做啥啥不行的廢物啊!
鋼琴彈成那樣就算了,怎麼自己的本職工作也做的這麼差呢!
所以可以想象她看到肖遙認真彈鋼琴那一幕的時候是多麼吃驚。
她就是為了躲肖遙的“噪音”才出門的,出門發現自己忘了帶錢包,這才又折了回來,結果一進門就聽見了極流暢歡快的琴聲。她雖然不會彈琴,但在周家呆這麼多年,可沒少聽周家的兄弟姐妹們彈琴,一聽就知道這琴技不俗。她原來還以為是肖遙在放什麼音樂,結果上來看了一眼,這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就見銀瓶炸出水漿泵,鐵騎突出刀槍鳴。肖遙的身體也隨著奔騰激越的音樂急驟起伏,指法快的驚掉了她的下巴。
《c小調練習曲》又叫《革命練習曲》,是肖邦所作的二十幾首練習曲之一,難度基本上可以排在中間段位了。周思語鋼琴一直學的不錯,這首曲子卻總彈不好,就是因為左手力氣不夠。
“你……”王姨指著肖遙說。
肖遙趕緊站起來,叫了一聲“王姨”。
我擦,嚇死他了好麼,還好不是周海榮他們。
“你怎麼突然……你會彈琴呀!”王姨彎腰撿起自己的包,說:“你怎麼這麼會彈,那你這些天……”
好在肖遙腦袋靈光,轉的快,立馬抓住了王姨的手:“王姨,你聽我說!”
肖遙擺出了他綠茶婊常見表情,對王姨說:“我確實會彈鋼琴,這些天一直在裝不會。”
“你為什麼要這樣呀?”王姨很不懂。
肖遙鬆開她的手,作害羞狀:“如果海榮知道我會彈……他就肯手把手教我了。”
王姨一愣,隨即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我懂我懂。”王姨笑著說,“你呀你呀,腦袋瓜怎麼那麼會想呢。”
“王姨,你千萬不能告訴他……大哥也不行,誰都不行,我還想多讓海榮教兩天呢……海榮最近工作有些不順心,如果能讓他親眼看著我在他的教導下一點點進步,他以為是自己的功勞,不也高興麼?”
王姨自然沒什麼不答應的,這又不是啥壞事:“我就是覺得你也太能瞞了。他們倆如今都不在家,這家裡就咱們兩個,你還天天跟彈棉花似的,你好好跟我說,難道我還能不幫你瞞著?”
“我錯了,王姨。”肖遙立馬認錯。
“原來你鋼琴彈這麼好呀,”王姨忍不住又感歎,“好像比海榮彈的還好些,這家裡他的鋼琴算是彈的最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