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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城都在江南,他如今在的酒店,卻是江北酒店,因此隔著江水, 能看到繁華的南城主城區, 一輪皓月懸掛在天上,江對岸有低矮的起伏的山巒,江中有輪船緩慢地駛過, 水波映著月亮, 扭曲而晃動的光影,很美。
將來要吞沒他的, 就是這樣的江水。
肖遙突然好奇了, 想感受一下這江水的溫度,他便站了起來, 走過濕軟的泥地,來到了泥土和細沙摻雜的江邊, 他蹲下來,伸手摸了一下江水,果然很涼,比他想的還要涼。
不知道這江水,將來是奪走他的性命, 還是送他回原來的世界, 亦或者給予他自由的新生。
他正胡思亂想著, 忽然有人在他身後喊道:“沒看到江邊的警示牌?”
肖遙回頭看了一眼, 是周海榮。
他就笑了,說:“我摸摸這水涼不涼。”
“太危險了,趕緊回來。”
肖遙一邊往回走,一邊問周海榮:“這江水深不深,能不能淹死人?”
周海榮笑了,反問:“你說呢?”
肖遙說:“我想學遊泳了。”
周海榮說:“你不會遊泳?”
“不會,小時候學的時候被嗆到過一次,後來就不敢下池子了。”
“咱們家頂樓就有個大泳池,你可以在那學,我可以教你。”
肖遙想了想,說:“我還是去專門的遊泳館學。”
周海榮就笑了,說:“防我跟防狼似的,我是那種人麼?”
肖遙沒搭話,笑著問:“你怎麼出來了?”
“散客了,咱們該回去了,到處找不到你,結果大哥說你在這呢。”
也不知道周海權是什麼時候看見他的。他聞到周海榮身上濃重的酒氣,關切地問:“你沒喝多吧?”
“小瞧我了吧,”周海榮搭著他的肩膀,一邊摟著他一邊往前走說,“不是我吹,我乾一瓶白酒也倒不了。”
肖遙心想這簡直是放屁,他記得文裡周海榮第一次和正牌受有親密接觸,就是喝醉了酒,倆人上演了一番老套的醉後迷情戲碼。
“真的,我們家酒量沒有差的,隨我爸。”周海榮說,“我一哥們失戀了,喝的快不省人事了,我得先送他,不然他肯定說我見色忘義,我剛才已經跟大哥說好了,你先坐他的車回去。”
肖遙有時候覺得周海榮的腦瓜子不夠使,一點眼色都沒有,他大哥那麼討厭他,他還還要把他往他大哥車裡塞。
“我還是自己打車回去吧。”
“那彆人看見會怎麼想,”周海榮說,“我大哥就是對你不了解,才對你有成見,多跟你接觸接觸,他就知道你是這世上最好的人。”
肉麻話說起來毫不臉紅,肖遙說:“他不把我從車裡踹出去就行。”
周海榮就笑了起來:“那不可能,我大哥這人最好麵子。”
客人已經陸續開始散了,酒店門口的車排成了一排,這時候來客的身份地位就分辨的比較清楚了,有些到了外頭的大馬路上去打車,有些叫了代駕,有些則是自家的司機過來接,還有些,是周新風安排了人去送。
他們倆走到酒店門口,見周海權的車子已經在門口停著了。外頭有些鬨哄哄的,周海榮那個喝醉了酒的哥們一直在扯著嗓子喊他,旁邊還有幾個年輕男人陪著他,時不時發出陣陣笑聲來:“人家在跟小蜜話彆呢,你有點眼色行不行。”
這話一出口,又是一陣哄笑聲,周海權坐在車裡,臉都黑成碳了。他看見肖遙和周海榮站在一起低聲說話,周海榮高大挺拔,肖遙清瘦,個頭也矮一些,但人好看,看起來格外溫順,兩個人離的很近,仿佛在說什麼悄悄話。
周海權就有些不耐煩了,透過車窗問:“還走不走了?”
周海榮笑了笑,說:“彆讓大哥等急了,快上車吧。”
說罷還親了一下他的額頭,顯然是要故意曬給眾人看的。周太太笑著扯了一下旁邊的趙梨華:“你看看這一對……”
趙梨華笑著看了周海榮和肖遙一眼,心裡羨慕的很,又扭頭看向車裡的周海權,那一個卻是麵無表情。
周家兩兄弟,一個像冰山,一個像火山。火山熔漿滾滾,看的人臉熱心跳,冰山巍峨高冷,引起的卻是人的征服欲。
周海權的司機叫陳興,大概四十來歲,肖遙跟著他們叫了一聲陳哥。
陳興笑著給他打開了車門,肖遙本來想坐到前頭去的,但是陳興給他打開的,卻是後車門。
他隻好低頭坐了進去,然後跟周海權打了聲招呼:“大哥。”
周海權沒說話,車裡沒開燈,有一點暗,肖遙輕輕咳了一聲,坐正了身體,朝車窗外揮了揮手。
他如今跟周海權的關係處在一種非常尷尬的階段,甚至都不如相看兩厭來的痛快,既熟悉,又陌生。
“你跟李端什麼關係?”
周海權突然問。
肖遙愣了一下,第一個反應卻是去看前頭開車的陳興,車子從酒店大門口走過去,車裡的光線隨著外頭的路燈忽明忽暗,他咽了一口唾沫,說:“沒什麼關係。”
“不是你前任?”
“不是不是,”肖遙趕緊說,“我跟他就吃過幾次飯。”
“吃飯”這個詞,可以很生活化,也可以很曖昧,所以肖遙又加了一句:“跟他不是特彆熟。”
到底還是有點心虛的,也不知道周海權信不信。
他和李端,甚至陳家康的關係,其實都有些不清不楚的,你要說完全沒關係吧,他那時候確實又存在著勾搭的心思,不過當時勾搭了很多人,挑挑揀揀,最後選擇了周海榮。可是要說他跟李端他們有關係,又實在冤枉,真的啥事都沒發生過。不然周海榮這種要什麼樣的有什麼樣的男人,也不會對他情有獨鐘。
照周海榮的話說,喜歡他乾淨,長的乾淨,人也乾淨,想要捧在手心裡。
但周海權顯然並不這麼認為,又問:“陳家康呢?”
這是要挨個審他啊。
肖遙覺得自己一個直男,卻要跟另一個男人交代自己和男人之間的情史,實在有些彆扭,鑒於肖遙這個人的傳言太多,於是他一句話總結說:“我還是處男。”
這話一出,就感覺車子猛地一加速,前頭的陳興似乎錯踩了油門,晃的他立即“哎”了一聲,扶住了前麵的椅背。
周海權似乎都愣了一下,半天沒說話。
肖遙覺得自己回答的雖然有些直白,但簡單扼要,於是加了一句:“真的。”
外頭傳聞雖然多,但是大伯哥你聽聽就好了,都不是真的,不要再一個一個盤問我了。
肖遙點點頭:“好。”
肖遙有個優點,就是溫順聽話,彆管做的好不好,但你提什麼要求,他一般都會說“好”。沈星之也很喜歡他這一點,說:“還有,藝術學院的課不能落下,我聽張老師說你很努力,我聽了很欣慰,咱們這一行,功夫差不怕,就怕不努力。你看你大師兄,他資質算是一般的,如今成了年輕一輩的翹楚,靠的就是勤奮,台上一分鐘,台下十年功,那不是說著玩的。”
沈星之每次叫他來,都要把這些話講一遍,大意就是說他和沈括這兩個人,一個是老天爺賞飯吃,身骨音色俱佳,就是不夠用心,一個是資質一般,但勤奮苦練,肖遙覺得這話他大師兄聽了未必高興。
“周家的人,對你唱戲沒意見吧,你那個大伯哥呢?”
肖遙忙說:“還不是大伯哥呢……他也沒什麼意見吧,我有充分自主權,想做什麼做什麼。”
沈星之點點頭:“這次文藝晚會,你好好表現,周海權也會出席的,表現給他看,對你和周海榮的婚事也有幫助。彆在他麵前丟了臉。”
肖遙吃驚地問:“他也去?”
“這南城青年顯貴裡頭,他不去還有誰有資格去,他不是剛得了咱們省的十大傑出青年麼?這種場合哪少得了他。”沈星之說著抬眼看了一下,“怎麼,你怕他?”
“也不是怕他,師父你不知道,他這人比較古板,唱小曲這些東西,他未必看得上眼。”
沈星之身為梨園子弟,年輕的時候沒少受過“戲子”之類的閒言碎語,最不愛聽這種話,一聽立馬臉一黑說:“那你看得上眼麼?”
肖遙忙說:“昆曲是我國的優秀傳統文化,我能學習是我的福氣,尤其是師父您門下,您放心,我一定好好配合師兄完成任務。”
沈星之點頭:“我們唱戲的,腰杆首先得挺直了。你好好唱,不光為了給他看,到時候除了南城的優秀青年人才,南城有頭有臉的也都會去,你混個臉熟,對你以後會有好處的。咱們這一行,出名靠本事,卻也得靠有人捧。”
說白了,也得靠人脈關係,越是和顯貴們搭上橋,將來出名越容易。
沈星之是在市政府旁邊的一個茶館見的他。他作為梨園大師,最近忙著在改編排演《牡丹亭》,忙的很,他讓肖遙“沒事也去戲劇院看看,看看同行都是怎麼演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