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括就說:“這不馬上就能休息了麼?師父,我聽說上頭的老板打算讓師弟試試杜麗娘?”
肖遙本來還在夾菜,一聽這話嚇得肉都掉了,趕緊看向了沈星之,又看了看蘇括。
沈星之笑了笑,倒是淡定安然,說:“你已經聽說啦?他們是有這個意思,大概也是想咱們劇團多出幾個新人。”
蘇括就笑著看向了肖遙,眼睛在燈光底下熠熠生光,美的很:“師弟,恭喜你啦,這麼快就擔正了。想當年我可是跟著師父磨了好多年的配角才擔正的。”
肖遙說:“我唱杜麗娘?”
他水平還不夠吧?
沈星之笑著問:“怎麼,不敢?”
“不是不敢,隻是……”這是真的麼,讓他代替蘇括?他終於明白來之前蘇括說的“換角”是什麼意思了。
“換角”這個詞太有攻擊性了,他身為師弟,要去換師兄的角,這也太尷尬了吧,這是誰的主意?
他就看向了沈星之,沈星之說:“上頭的人做決策肯定都是經過市場考慮的,大概是想通過換角來營銷一把炒炒熱度吧?巡回演出就是這個弊端,後期容易疲軟,你師兄能堅持到現在,已經很不容易了。而且這種巡回演出,換角也是常態,你總不會以為,以後《牡丹亭》年年唱,成為固定演出項目,你師兄也不往前走,隻守著這部戲吧?”
他這麼一說,肖遙就容易接受多了,如果說換他去唱,他師兄勻出時間做其他事,倒不至於那麼尷尬。他就看向了蘇括,蘇括卻沒看他,隻拿了一根筷子,慢悠悠地攪他麵前的茶水杯。
沈星之就問:“蘇括,你怎麼看?”
蘇括就笑了,說:“我一個唱戲的,上頭怎麼安排我怎麼做唄。聽從安排。”
沈星之就咳了一聲,說:“他們來問我的意思,我是這麼想,你唱這麼多場了,也實在辛苦,該歇歇了。這次是主辦方要求的,想換肖遙上去試試,你也知道,如果他們不同意,即便我推薦你師弟上去,我這張臉也不夠分量。反過來說,這對你師弟來說,是天上掉餡餅的好機會,新人能有這種機會很難得,錯過了,以後就算我有心為他尋這樣的機會,也不容易。”
蘇括說:“師父不用再說了,我都明白。”
他是真的明白。其實對他而言,被換下來並不是那麼難以接受的事。正如他師父說的那樣,誰能守著一個角色過一輩子呢。但凡有名的戲,角色都是換來換去的,今年不換,明年也會換。從他們師徒整個的利益上來說,讓肖遙接著唱,是比他唱利益更大。
那他為什麼還會那麼不舒服呢,好像很委屈,好像見不得他師弟好。
大概就是委屈吧,肖遙和他比,命那麼好,他努力數年的成就,肖遙輕而易舉就達到了。也或許真的見不得他師弟好吧,至少不能比他好,不然他這個大師兄,以後哪裡立足。
同門師兄弟,既是同門,也是對手,塔尖上如果隻能站著一個,他還是希望是他。他除了戲什麼都沒有,而他的師弟,擁有的那麼多。
“你能這麼想是最好了。”沈星之說,“好在也不是外人,是你自己的師弟。”
蘇括就笑了笑,“嗯”了一聲。
沈星之又看向肖遙,笑著說:“怎麼樣?敢接麼?”
肖遙又驚訝,又興奮,唱戲的,誰不想往上走呢,何況他之所以選擇唱戲,就是為了要揚名,配得上周海權。這是他唱戲的目的。
他便點點頭:“我也聽從師父和劇團的安排。”
“那就好,你師兄唱了那麼多場,有經驗,你有什麼困難,就多向他請教。接下來去孟川,還是你師兄唱,在這個期間你就好好做準備,等到了江州場的時候,你來接你師兄的班。來吧,咱們三個再乾一杯,為你們兩個。師父希望你們兩個都好,將來出人頭地,我也跟著沾你們的光。”
肖遙很恭敬地雙手舉著杯子,放到最低,沈星之隻示意了一下,並沒有跟他碰,他隻跟蘇括碰了一下,喝光了,酒進肚子裡,全身都熱了。
吃完飯以後,他們和沈星之一起回了酒店,肖遙回到自己房間,就迫不及待地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了周海權。
周海權也替他高興,說:“恭喜你,到時候我一定多買幾張票,去給你捧場。”
“你自己能來就好了……你不來也行,我怕你來了,我會緊張。”
“那我偷偷去,行麼?”
“那你不要告訴我啊。”
周海權就笑了,說:“去我肯定去,我媳婦第一次擔正,我不去,說得過去麼?”
這一句“媳婦”來的特彆突然,肖遙不覺得甜蜜,隻覺得尷尬的很,立即滿臉通紅說:“誰是你媳婦!”
“男朋友,男朋友。”周海權笑了笑,說:“男朋友,加油,我是真為你高興,我就知道你能行。”
大概自己愛的人天天說自己能行,自己漸漸也覺得自己能行了。
肖遙很興奮,對著鏡頭就“mua”一下。
就在不遠處的另一間房裡,蘇括趴在陽台上吹風。他的頭發留的很長,風一吹淩亂不堪,幾乎遮住了他半張臉。大概喝了酒,他心裡惆悵的很,捂著眼,忽然哽咽了。可是哽咽了那麼十幾秒,流了一臉淚,忽然又沒感覺了,隻剩下眼淚被風一吹,涼颼颼的。
他自己也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是為了什麼,大概這些年一直很有壓力,如今太累了,有些扛不住。可是未來的路可能更難走,更累,所以想一想,便覺得人生無望。
就是這樣子,總是這樣子,再難再累也要繼續往前走。他比不得彆人聰明,也比不得彆人幸運,所以要更努力才行。,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