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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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天門門口靜得可以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其他人都愣愣地一動不動。保康看一圈兒,心裡頭更為奇怪,就是石溪道人、鴻德格、潘雲幾個人也都一臉懵。

保康抬手揉揉眼睛,再定睛一看,沒錯兒,是“縣令”的字體:“師祖?”

保康語氣疑惑;師祖看一眼小徒孫,也看一眼那個“天子閱武處”的碑碣,輕輕點頭:“阿彌陀佛。確是‘縣令’的字體。”

其他人:“……”

凡是知情的其他人都是心臟劇烈跳動。

師祖你怎麼能說那?師祖你不能說啊。“知情人”都在心裡無聲地呐喊,一起張口,可是嘴巴張開,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三舅舅發揮他大將軍的應變能力,反應特快地,特乾脆地,臉一板,裝作什麼也不知道的樣子;裕親王反應過來自己的疏忽,也想和法喀一樣裝作什麼也不知道的樣子。可是……

納蘭容若、阿靈阿都一起看向他,都將自己撇得一乾二淨——引得快樂大師也看向他。

石溪道人、鴻德格、潘雲也看向他。

裕親王懵。

裕親王呆呆地站在那裡,腦袋急速運轉,偏偏他越著急腦袋也不靈光,偏偏鴻德格等不到裕親王的回答,當場發揮他“鐵憨憨”的直覺,接口說道:“是不是皇上來紫荊關閱兵,留下的碑碣?”

保康:“……”

裕親王:“……”

石溪道人摸著胡子,琢磨道:“應該是。”

潘雲好奇地跑到西坡上想要看得更清楚,鴻德格也耐不住,皇上的親筆,不說磕頭行禮,膜拜一番總是要的。

兩個孩子都挺激動。潘雲還說:“快樂大師,皇上的字好看。是學得董其昌。原勁秀逸,平淡雍容,字間與行間疏朗勻稱,典雅靜穆之氣充盈字體之間。”

潘雲清楚地記得,他初初上山,得知快樂大師是皇子阿哥時候的震驚,後來又經曆快樂大師作為皇子阿哥被扔在五台山的憤懣,快樂大師要回京的驚喜,此刻眼見快樂大師的皇父留下的字跡,特彆開心。

“快樂大師,大清朝野上下的文人才子一定都跟著皇上學董書,快樂大師要學嗎?”潘雲過早接觸世情,首先掛心快樂大師的“爭寵”問題。

“快樂大師不喜歡董書,喜歡魏晉唐碑。”鴻德格是真憨憨,首先關心快樂大師本人的喜好。

快樂大師滿腦袋都是“皇上親筆字”,嘴巴張大,眼睛瞪大,人呆呆的,毫無反應。

容若和法喀、阿靈阿都在心疼小阿哥,都覺得皇上做事不著調,還什麼也不能說,隻能沉默。

法喀輕輕拍拍小外甥的背;裕親王看看這個,看看那個,急得額頭冒汗,想說“那是‘縣令’受皇上囑托寫得字……”說不出來。

不說誰敢代替皇上留下“天子閱武處”的題詞,就他皇上弟弟那筆字……咳咳,好是好,可實在是,尚且算不得名流大家。

保康卻是好似沒察覺到他們之間的“暗潮洶湧”,他聽著鴻德格和潘雲討論學習董其昌書法的事兒,低頭看向三舅舅,又看向師祖。

那個眼神兒,迷茫、無助、懵懂……好像出入人間的小幼崽麵對紛繁的世界,師祖心臟一抽,心疼。

師祖抬起右手打一個佛號:“阿彌陀佛。保康到了京城,一切便知。”

“保康隻記得,自己的心,即可。”

保康人呆呆的,也抬手打一個佛號,口中說著“阿彌陀佛。師祖,保康記得”,人卻還是沒反應過來。

石溪道人、潘雲都察覺到哪裡不對勁,就是鐵憨憨·鴻德格也不再說話。南天門除了這兩處題詞之外,還有前朝荊坡道人所作“重修紫荊關盤道記”,參將韓光所作的七律詩,眾人沉默地觀摩完這些書法真跡,沉默地進入二重門。

二重門兩側有八字牆向左右伸展,順著盤道向上,再內是三重門,坐東朝南,券上嵌有“紫塞金城”四字,上款題“萬曆十七年歲次乙醜孟秋吉量立”,下款為“欽差分守紫荊關參將韓光”。

保康看著北門甕城裡麵券上,“表裡山河”和“河山帶礪”的匾額,“萬曆丁亥夏”,“聊城傅光宅書”的名款,以及“紫荊關”三個大字,眼睛模糊。

紫荊關的內部主城分東西兩部分,東城設文武衙門,西城為屯兵之所。拒馬河北岸有小新城,與主城之西城隔河相望,有鐵索相連,為關城的前哨……共有城門九座、水門四座、戰台十九處。

“萬裡蜿蜒壁,千峰擁塞門。風雄秦上穀,氣壓趙樓煩。”如此一座雄關壯麗,地勢險要的“紫塞金城”,最讓人感懷萬千的,卻是它的曆史悠久,悠久的曆史。

鴻德格和潘雲還有些懵懵懂懂,隻震驚於眼前的景色和氣氛;石溪道人的眼淚止不住,阿靈阿一腔熱血沸騰,容若也感覺自己胸腔裡鼓動著男兒豪情……

春秋戰國,魏晉漢唐,宋元明清,一代代下來,這裡經曆的烽火硝煙,戰場廝殺,其中的驚心動魄之處,他們沒有經曆過,隻稍稍感受這裡充斥的的忠魂烈骨,就有一腔家國天下的情懷在心裡激蕩。

可是,石溪道人、鴻德格、潘雲、容若、阿靈阿……他們每一個人,都是不一樣的。

保康在三舅舅的懷裡,他三舅舅站在師祖的身邊,保康從古老的烽火台口,朝下看,朝外看,不由地眼淚出來。

“這裡是什麼地方知道不?紫荊關,三千年曆史的紫荊關。狼牙山五壯士的發生地,就是它的旁邊,日寇入侵,各民族的人一起抵抗外敵的地方。”

胡哥提溜著頑劣少年的他,站在紫荊關上,手指狼牙山的方向,語重心長地告訴他,什麼是曆史,什麼是國家,什麼是男兒擔當。

保康的眼淚無聲無息地流下麵頰。

今夕何夕,自己身處何地,眼淚模糊他的視線,他的認知也好像模糊。

法喀誤以為小外甥是因為皇上欺騙他而傷心,擔憂無措地看向師祖,師祖輕輕搖頭。

裕親王瞧著在場之人各自不同的反應,磕磕絆絆地說道:“現在是一家人,一家人……現在我們的屏障是人心的長城,不是這石頭鑄就的長城。”

保康還是不吱聲,他三舅舅給他擦眼淚,卻也沒有再哭。

水洗葡萄一樣澄澈的眼睛裡,有一種前所未有的清明和靈透,以及那份苦苦糾纏一朝明悟後的安定和勇敢。

師祖微微笑:“阿彌陀佛。師祖的小保康長大了。”

保康在三舅舅的懷裡伸胳膊,師祖接過來小徒孫,抱著他。

老少兩個四目相對,保康對著師祖露出調皮的笑兒。

“師祖,保康沒長大,保康剛剛可以自己走穩當,保康還不會飛。”

師祖:“……”

其他人:“……”

到底還是師祖的修為最高,內心最強大,就見師祖麵色不變地回應:“好,師祖等著看保康長到飛天。”

“保康一定可以飛天。保康長大後飛天,帶著師祖一起飛上藍天。”

師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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