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 70 章(1 / 2)

但是這個事兒,皇上不光沒得後悔,真說起來皇上還理虧。

皇上歎氣:“當初鄭經一意孤行要和耿精忠聯手,在平叛大軍的背後插一刀;後來鄭經眼看打不過了,就按照陳先生的提議要和談,還要做世襲藩王,朝廷自然不可能答應。”

“我們都沒有‘預知’。但現在來看,陳先生大才也,陳先生屈才也。”

皇上表示,他當時是真恨鄭經,鄭經要是和他父親一樣一心抗清複明,他也佩服,可鄭經的目的不過是拿著小琉球做鄭家地盤,當王罷了。

當然了,對比如今的情況,皇上倒是慶幸鄭經當初的“糊塗”,自然也更忌諱當時的陳近南。皇上都不知道,當時他若答應陳近南的要求,現在的東海和南海會變成什麼樣子。

收複小琉球都不可能,更不要說整個南海。

陳近南淺笑,陳近南自然聽明白了皇上的意思,卻不認同。

“三爺誤會了。”

“陳某所想,和鄭經所想,和三爺所想,都不一樣。陳某佩服的,是鄭成功當年收複一心忠義,收複小琉球的魄力。”

皇上一愣,眼睛微微眯起。

鄭成功的母親是日本人,可是他習得儒家文章,堅定地擁護漢家正統,沒有人去在意他的母親是日本人;鄭成功的父親是海盜,是賣主求榮投降大清的人,也沒人在意。

關外,關內,哪裡都有漢人,哪裡都有不是漢人的人……

這是陳近南的意思?

皇上表示明白。

也明白了陳近南要見他的意思。

皇上慢悠悠地品一口茶,動作優雅地放下茶盞,非常“為難”地表示:“熊賜履、湯斌他們,一力追求程朱理學作為治國正統,朝廷考慮了陽明心學、西洋天主教、喇嘛佛家等等,也有意推出來程朱理學。”

“總之,還是漢文化治國。”

“不過,小兒保康對程朱理學,好像很有偏見?他孩子氣的追求,和很多人都大不一樣。”

陳近南笑笑,不過皇上說的話,也讓他不由地歎氣,熊賜履、湯斌……

“確實不一樣。和這天下的所有人都不一樣。”

“可小孩子的孩子氣,或者,才是世間最正確的方向。”

“華夏的曆史進程,不是秦皇漢武,不是唐宗宋祖,不是‘皇家和士大夫共天下’,而是有農夫和牧民譜寫,三爺認可嗎?快樂大師要將這天下的農夫和牧民變成商人,變成文人,變成能吃飽穿暖有道德有技藝的人,三爺理解嗎?”

皇上瞳孔一縮。

他熊兒子的“野心”,他當然了解。

可這,對於幾千年來已經將“士農工商、成王敗寇”那一套深入骨髓血脈的天下人來說,幾乎沒有可能。

農夫、牧民,能“站起來”的有幾個?手握權力和財富的士族豪紳,誰會願意放手給他們站起來?皇上作為天下最大的農民,最大的牧民,第一等士族,他第一個表示,他不願意放手。

陳近南這次是真心的笑。

“陳某也認為不可能。但陳某覺得,可以讓快樂大師試一試。”

那意思,快樂大師總是三爺的親兒子,快樂大師孝順,不會做出對三爺不利的事兒,就當是,寵孩子吧。

皇上:“……”皇上麵皮一抽,因為那個“總是”。

皇上想大聲宣告天下,熊孩子當然是他兒子,是他和皇後的親兒子,可他怕天下人滿臉意味深長的笑:是哦,快樂大師是皇上和“我們皇後娘娘”的親兒子。

滿心“滄桑後悔”的皇上,一本正經說起正事兒:“工匠之事,前朝有先例。當年,明太~祖朱元璋劃分匠戶、軍戶、農戶……且不說他本心如何,結果,陳先生當非常熟悉。”

陳近南沉吟不語。

前朝時期的科舉考試,家庭成分有官籍、民籍、軍籍、監籍、灶籍、匠籍之分明代工匠社會地位低下,官府把罪犯家屬籍充為匠幾成慣例,造作工役,以囚人罰充。這是打在老百姓身上的烙印,每個人在出生時已分成三六九等。

八股考試完備,文臣皆由科舉而進,非科舉者毋得與官。匠籍製度規定匠不離局、匠役永充,凡被編入匠籍的工匠,世代不得脫籍,家中必須有人習匠,手藝世代相承,確保大明帝國營建土木時有工役補充。

同時,從洪武到宣德年間,規定入匠籍者一丁服役,可免家中二丁之役,單丁減輕或放免。這些被解放出來的匠人子孫,在巨大的身份反差麵前,最現實簡便的途徑,就是通過科舉除籍入仕。

這些,陳近南都知道。

陳近南也知道皇上要說的意思。

前朝時期,確實有幾名匠人憑借技藝逆襲,從一名工匠走上仕途,比如宣德初年,無錫石匠陸祥,官至工部左侍郎。陸祥的母親年老生病,皇帝親自去探視,命光祿寺每日供給酒饌,且賜金養老,榮耀非凡。

吳縣木匠蒯祥,參與了京城宮城的營建。蒯祥的父祖輩都是技藝高超的木匠,且都參與了南京宮城的營建。正統年間,蒯祥曆官至工部左侍郎,食正二品俸,被皇上稱為蒯魯班。

蒯祥技藝超群,凡殿閣樓榭,以至回廊曲宇,隨手圖之,無不中上意者。能以兩手握筆畫雙龍,合之如一。每修繕,持吃準度,若不經意,既造成,不失毫厘。

蒯祥活了八十四歲,曆經洪武至成化九朝八帝。他去世後,皇上賜賞有加,蔭及子孫。

可是,當時的士大夫對陸祥、蒯詳等以匠人身份入仕,還是覺得新鮮與觀望的。這隻是與營建兩京需要技藝人才的時代背景有關。

明太~祖朱元璋營建南京城時,使用了近百萬人力;明成祖朱棣修築北京城時,調集三十多萬工匠,百萬民工,經三年半才營建而成。

科舉出身的讀書人,在建築方麵是外行,經常招致皇帝的不滿。如嘉靖三十六年重建奉天門時,工部尚書趙文華惶窘無計,“支詞以對,上怒逐之。”

因此,匠人中的佼佼者便脫穎而出,深得皇帝賞識,一步步從工匠脫籍而走上仕途。一直到匠人徐杲官拜尚書,史上空前絕後。

永壽宮重建,徐杲去工地仔細審視籌算:“四顧籌算,俄頃即出,而斷材長短大小,不爽錙銖。”

施工時,嘉靖皇帝住在旁邊一個宮殿,卻沒有聽到一點斧鑿之聲,也沒有浪費一丁點建材,不到三個月而新宮告成。

像這樣的良材,皇帝能不歡喜嗎?

嘉靖三十六年,紫禁城大火,前三殿、奉天門、文武樓、午門全部被焚毀。徐杲曆經四年重建完工。

嘉靖皇帝任命徐杲為工部尚書,又想賜他太子太保。但以閣臣除階為首的大臣們都力阻不可,認為工匠成此工作,即其職分,哪能有如此高規格的晉秩賞賜,嘉靖帝隻好作罷。

徐杲是個謙退的本分人,雖躋身京卿,但從不敢以士大夫自居。

徐杲的營建才能,的確是一般官吏無法相比的。他不僅能發明,而且善於傳授後輩,是個實用性的技藝人才。

可是相比陸祥、蒯祥,徐杲的結局就沒那麼好了。

嘉靖帝剛駕崩,徐杲就被人彈劾革職。徐杲被罷職後,這些士人文官們還不肯罷手,又捏造罪名,極力構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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