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字還沒喊出來,保康刷地睜開眼睛。
是時候,康熙三十八年的七月十八日上午,好似春日般清涼舒爽的五台山菩薩頂保康的小院子裡,花草繁茂、樹木蔥蘢、流水咚咚。
是時候,鳥兒高歌、小風徐徐。一一飄向保康的寢室裡。向陽的寢寬敞明亮,還有一麵特大的窗戶,正好太陽光和風兒、鳥鳴一起進來。
是時候,師祖看著小徒孫,白白淨淨的麵堂上,小黑刷子一樣的長睫毛在臉上留下兩個小陰影兒,可是突然間,它們一起向上揚起。
一雙漂亮的眼睛,精精神神,水洗葡萄一樣的眼瞳。
師祖的眼睛裡刷地淚水滿眶。
保康剛從夢中醒來,還沒回神。
鳥語花香一起進他的五感,保康定定地看著坐在床邊凳子上的師祖,看到師祖注視著他,眼裡有著歡喜的淚水,輕輕喊一聲。
“師祖——”聲音裡透著委屈和撒嬌。
“哎。師祖在那,保康不怕。”師祖克製不住自己的激動,一彎身,輕輕抱抱小徒孫。
自從保康長大,他就很久沒有抱過了。感受到小徒孫溫熱的體溫,明確小徒孫真正醒來的事實,師祖的淚水再也忍不住。
保康在師祖的懷裡,感受到熟悉的,安全的,親近的氣息,他師祖的氣息,格外心安。
腦袋在師祖懷裡輕輕蹭蹭,聲音裡帶著剛從睡夢中醒來的迷糊,訴說自己一直不醒來的原因。
“師祖,保康在夢裡,總是一半時間清醒,一半時間糊塗著。師祖,保康想弄明白那關鍵的線索,卻怎麼也弄不明白。”
師祖聽了小徒孫的話狠狠地一閉眼,心裡頭翻起滔天巨浪,口中卻是勸慰道:“保康不明白,也可能是時間不到。保康莫著急才是。”
保康想知道,他總覺得,那是非常、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可他也知道師祖說得對,很可能時間沒到,不該他現在知道,他再怎麼著急也沒用。
“師祖,保康明白了。師祖,現在過了很多年了嗎?”保康的眼神兒疑惑,半坐著,用袖子給師祖擦擦眼淚。
師祖微微笑:“康熙三十八年七月十八日。”
保康的嘴巴張大。
他好像是,康熙三十二年的春天睡下的?
345678,六年多了?!
保康不敢置信:“師祖,保康就睡了一覺,康熙三十八年了?還是夏天?”
師祖還是笑:“是啊,保康睡了一覺。”
保康的眼裡閃過害怕,一頭撲到師祖的懷裡。
“師祖——師祖——保康是不是成大齡青年了?師祖,幸虧師祖喚醒保康了,師祖——師祖,保康今年多大了?”
師祖抱著小徒孫還是笑:“保康啊,今年,應該是二十三了。”
保康:“……”
“師祖,保康當年笑話太子哥哥二十三還沒大婚……師祖——”
保康的小嗓門特委屈,這就是“蒼天在是報應不爽”,轉眼間,一覺醒來,他就是二十三歲的小青年了。
保康越想越覺得委屈,巨大的委屈。
“師祖,保康的少年時光嗷嗷嗷!”
阿彌陀佛。快樂大師·瑞親王·小保康憤怒的怒吼聲傳遍整個菩薩頂。
阿彌陀佛。師祖還是笑得慈愛安詳。
阿彌陀佛。皇後娘娘從外麵衝進來,愣愣地看著她兒子,她兒子醒來了,能下床了,還穿好了衣服,喊她“額涅”……她兒子抱住她?!
皇後娘娘反應過來,她不是在做夢,在兒子的懷裡哇哇大哭,哭得好像一個小孩子。
“保康……保康……額涅的保康……”一聲聲呼喊,仿若杜鵑啼血,摧肝斷腸。
保康抱著他額涅,聽著他額涅的哭聲,眼淚洶湧而出。
六年了,他居然睡了六年!
他都無法想象他師祖和他額涅承受的煎熬。
“額涅,保康醒了,你看保康健康不?不相信你讓太醫來給保康把脈。額涅,保康醒了,保康很好……額涅,保康餓了。”
保康的聲音哽咽,囉囉嗦嗦地說個不停,等他額涅的激動宣泄出來,一邊給額涅擦眼淚,一邊祭出做兒子的小法寶:“額涅不哭,額涅,保康餓了。”
皇後娘娘一聽兒子喊餓,果然什麼也顧不得了,連聲說道:“額涅馬上給保康安排吃的。保康等等啊,保證都是保康喜歡吃的。”
她都忘記了保康醒來後,膳房的人在大喇嘛的吆喝下,都已經激動興奮地忙乎起來,那當然都是他們的快樂大師喜歡吃的。
皇後娘娘一連對著宮人說出來一串兒子最喜歡菜式的菜名兒,催著宮人去膳房,接著又眼巴巴地催問保康:“渴不渴?還有其他想要的嗎?身上舒服不?要出去轉轉嗎?還是在屋子裡走一走?額涅扶著保康走一走?”
殷殷切切的話語,抓著兒子的手不放開的架勢,生怕兒子哪裡不舒服的一腔慈母心,保康的心裡更是愧疚:“額涅,保康很好。額涅你看看,保康走的很好。”
保康試著走兩步給他額涅看看,可是皇後生怕她兒子剛醒來,本來就不應該下床,趕緊拉著他停下來。
動作裡還帶有一股小心翼翼的維護,好像她兒子就是一個不聽話的小孩子,玻璃一樣,一碰就碎掉。
“你先坐下來,快坐下來。”皇後立馬拉著兒子在繡墩上坐好,滿臉心疼地鄭重囑咐道:“額涅都問過太醫了,躺了幾年剛醒來的人,都是這樣。都是活動不利索,恢複一段時間就好了,保康不怕。”
保康:“額涅……”
親親額涅盯著他的眼睛不放心地哄著:“保康乖。額涅知道保康一定想出去玩耍。忍一忍就好,乖乖。”
“額涅,保康身體很好。”
“額涅知道保康身體好,可那太醫說的也對。額涅專門派人詢問過,那常年躺在床上的人,確實如此。既然彆人都這樣,我們也要小心著。”
保康眨巴眼睛,看他額涅。
親親額涅這次被他嚇到,那是一絲一毫的“風險”也不能讓其存在,看見宮人送茶點上來,立馬催道:“快,喝口茶。”
保康乖乖地端起來茶杯,抿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