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北被阿瑪抱在懷裡,他阿瑪長得高大,她的視野更高,耍幡的人站在三丈多高的大竿子上,做出各種動作,人和竿頂的紅羅傘一樣迎風招展,她的一顆心也迎風招展,快樂飛揚。
“阿瑪,額涅,北北喜歡。”北北聽完一段說相聲的,“啪啪啪”鼓掌。
保康因為相聲裡的抖包袱樂嗬,也因為小閨女眼裡臉上的光亮樂嗬。
“阿瑪和額涅也喜歡。”雖然小閨女還聽不大懂這些段子裡的內涵,但開心就好,“阿瑪回去,給我們北北寫小童話。”
“小童話是什麼?阿瑪。”北北的大眼睛裡全是好奇。
“是給北北這個年紀的小娃娃看的小故事。前兒你瑪麽講得滿洲狼的傳說,北北還記得嗎?”
“記得。”北北的聲音裡帶著緊張,小胖手不自覺地抓緊阿瑪的衣領,“小童話給北北嗎?阿瑪?”
保康一眼看到小閨女那長長的眼睫毛不安的抖動,心裡一酸:“當然是給阿瑪的小北北。”
北北的大眼睛定定地看著阿瑪,又在阿瑪的眼淚看到自己的小人影兒,心裡一熱,腦袋就窩到阿瑪的肩窩上:“阿瑪最好。”
說著話,她還不自覺地動一動腦袋,條件發射一般蹭一蹭,試圖表達自己對阿瑪的感情。
保康的心裡軟的一塌糊塗。和媳婦兒對視一眼,都覺得小閨女應該是被之前一家人的變故嚇得了,愧疚,難過。
“阿瑪最好,阿瑪的小北北也最好。”
“嗯。阿瑪最好,阿瑪的小北北也最好。”北北重複阿瑪的話,就感覺他阿瑪是世界上最好的阿瑪,她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娃娃。
…………
北北的事情給保康敲響警鐘,不光是北北的事情,還有弘晏和南南,兩個孩子一天天長大,這眼看要到青春叛逆期了,也不能放鬆。
他這對孩子們的事兒上心,在其他方麵自然是時間不夠,乾脆把之前一家人推給他的事兒都推回去。
當然,麵對來自兄弟們的抗議,咳咳,姐姐妹妹們都有自己的事兒家務,都回去婆家了。保康實話實說:“有事來商量,我這忙得沒時間。”
太子老大的不樂意:“你隻有三個孩子,你就忙得沒時間?”
直郡王更不樂意:“三個孩子都離手了,也不需要你怎麼帶,就是北北也明年也要正式進學,你的時間都哪兒去了?”
保康不等其他兄弟開口,理直氣壯:“弘晏十三歲了,南南十一歲了,都到清青春叛逆期,加上前段時間家裡的事情,他們兩個也受到不小的打擊,我怕他們產生什麼錯誤的想法,及時發現,及時糾正。”
…………
其他兄弟叫保康弟弟/哥哥說得噎住,胤祉直接翻白眼兒:“養孩子有你這麼養的嗎?不是哥哥們說你啊保康弟弟。你看我們都比你孩子多,我們就從來沒有這些煩惱。再說了,你看看我們自個兒,不是長得挺好?”
汗阿瑪要想你這麼養孩子,那什麼事情也不用做了,天天圍著孩子轉悠吧。
直郡王立馬接口:“胤祉說得對。我說保康弟弟,弘晏和南南哪裡不對?身體康健、孝順長輩,照顧小妹妹,在學院裡老師們還天天誇……
有空還和一幫子堂兄弟堂姐妹們去爬西山,在四九城各個胡同轉悠吃喝玩樂,有什麼需要‘發現’?”
太子立馬跟上:“要我說,保康弟弟你之前養孩子的方法太精細了,這一放手就不適應了。你看我家的孩子,打小兒就扔給乳母老師,現在什麼問題也沒有。他們壓根兒就找不到問題……”
“咳咳。”胤禛咳嗦兩聲。太子意識到自己的說法兒不對勁,立即改口:“為人父母,不容易,我們都有體會。”
語重心長,頗為理解:“跟一個小紅蝦一樣養大,養的白白胖胖,養到會走會跑,哎,我知道保康弟弟一定不舍得放手。可孩子長大了,就要放手給他自己飛不是?”
“弘晏和南南現在還小,他們開始獨立做事兒,有不對的地方我們再給指出來,這才是正理兒。保康弟弟啊,我們做阿瑪的,要對孩子有信心,不能攔著他們獨立。想當年,我們這麼大的時候,那都南下北上了……”
太子呱呱呱一通話,有理有據,聲情並茂。其他兄弟們紛紛附和,根本不給保康反對的機會。
胤禛一本正經臉:“吏部的事情還是要保康哥哥幫忙。”
胤祺憨憨笑:“理藩院的事情也需要保康哥哥幫忙。”
胤祐耍無賴:“刑部的事情也需要保康弟弟幫忙。”
胤祚嚶嚶嚶:“這次的書畫展覽也需要保康哥哥幫忙。”
胤禩好歹“溫和”一些:“自從我有了大閨女,我也是含在嘴裡怕燙著,捧在手心裡怕摔著,恨不得天天和她待在一塊兒,生怕她一下子長大了,嫁人了。我非常理解保康哥哥的心情,可孩子總歸是要長大……”
保康聽著他們一言一語的,不慌不忙,不疾不徐。
“吏部的事情,我正要有個事兒要說。大清國的孩子們進學後學習律法,好像都沒有學到心裡去,考試也知道死記硬背,考完就忘記。律法是每一個人都應該掌握的一門自救技能,豈可如此忽視?”
胤祥哈哈哈笑:“保康哥哥,這個事兒我知道。這不都是考試鬨的嗎?其實也不是考試鬨的,我們的文化講究‘情理法’,官府斷案子也是。就比如前幾天汗阿瑪剛剛審完的死刑案子。”
“東方文化裡麵缺少‘契約精神’。這個一時難以改變。老百姓樸素的認知是,就是學會了律法也沒用。打官司要花錢,一般人家哪裡打的起官司。真到了要打官司的時候……”
胤禵麻利地接口:“托人情,找關係,送銀子……反正‘人嘴兩張皮怎麼說都是理兒’。官府斷案子的時候,翻翻之前這類案子怎麼判的,考量考量“情理法”,就這麼判了。”
保康抬手按按眉心。
“我知道世人對律法不大信任,律法也是人製定的,律法也是人使用的,學習律法不如和人打好關係。可是我們要完善一個司法體製,這套體製,不是來約束老百姓的,而是可以約束權利實施人。”
“打個比方,當年很多人借國庫銀子的事兒,為何沒人吱一聲一直到大哥提出來?權利大於法,缺乏有力的監督。如果在胤祚第一次朝國庫借一萬兩銀子的時候就有人敢提出來,後麵的幾萬銀子的事兒就不會發生。”
胤祚:“……”默默鼻子,低頭不敢吱聲。
其他兄弟:“……”權利上:他們是皇子,老臣是老臣,就是最耿直的禦史也要掂量掂量“吱一聲”的代價。情理上,他們是皇子,老臣是老臣,花花國庫的銀子怎麼了?
好吧,這是不對的。一個個的,除了胤禛都裝鵪鶉。保康:“……”
看一圈兒這些糟心兄弟們,提出另外一個事兒。
“曹家和八大皇商的事兒,胤禩你來,先把這些年的賬目全部理清楚……”
胤禩心頭一跳,慢慢轉頭看向他大哥。
他大哥直郡王:“……”特無助地一抹臉。
“查查。工部的事兒也查查。這幾年,官員貪汙情況少了很多,胤禛將官場風氣維持的非常好。倒是工部的各種工程款這一方麵……需要狠狠地查一查。”
一轉眼,對他們的保康弟弟/哥哥偷懶兒的批判大會,改成他們的保康弟弟/哥哥這段時間參與政務針對時弊的批判大會,各位哥哥弟弟們,懵。
秋日的上午因為小小的陰雨天帶上絲絲涼意,早朝後準備一邊休息一邊“舌戰康弟弟/哥哥”的一乾皇子們都焉巴巴的;這些日子專心負責秋審一事的皇上聽說後,搖頭笑。
曹家和八大皇商……皇上想一想,又忍不住歎氣。他這些年給曹家的榮譽,確實太過了。現在收拾收拾也好,等將來歸攏一起算,那才是淒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