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八十一章重執手
相對於被池水凍了兩次,導致風邪加重來說,祖母的眼神更令阿璃不安。
她記得這個眼神,冷冰冰的,像極了當初她“竊取”息壤離開時,一眾看著她長大的師叔們的失望眼神。
那種眼神給阿璃留下了很深很深的陰影。
以至於在後來很長一段時間裡,她都會做相同的噩夢。
被師叔們包圍著,抬頭一看,大家的眼神冰冷而失望,似乎在責備她,阿璃不該這麼做,阿璃你太讓我們失望了。
等她在半夜驚醒,整個腦子都是亂糟糟的。
阿璃歎了一口氣,再也睡不著,乾脆起床穿了衣服去外頭透氣。
鼻子被堵住了,屋裡生的炭火又太暖,烤得屋裡太暖,鼻子反而不舒服。
阿璃站在廊道上看著院子裡模模糊糊的假山假水,有些失神。
她從第一天進來就知道祖母突然接她回來絕不是為了團聚。
什麼時候不接,偏是在魔君複活之後。
阿璃自嘲一笑,她又不傻。
可就算明知道他們動機不純,絕不是要接她這麼簡單,甚至可能是個陷阱,但她還是一腳踩了進來。
——她太渴望家人了。
所以哪怕知道事情不簡單,也假裝不知道。
但現在看來,她很快就要跟這些溫暖說告辭了,可她都還沒好好享受一番。
白貓輕巧地跳上欄杆,但這次沒有蹲坐,而是往外跳。
阿璃起先沒在意,但白貓走了幾步又停下步子,回頭看她,似乎在示意她跟上。
阿璃哼聲,“就不跟。”
白貓也不走了,蹲在那看她。
阿璃幾番跟它對視,終於是沒守住心理防線,“好吧好吧,我跟你走。”
白貓這才繼續走,阿璃也悄聲跟上。
府邸本身就大,阿璃又得依靠步行,這一走將近走了兩刻,才終於到了……嗯?這裡是府邸儘頭?
阿璃左看右看,這不就是宅子的後牆?
白貓已經不走了。
阿璃蹲身捏捏它的臉,“貓老大你帶我來這裡做什麼?撞牆啊?”
白貓用前爪點了點地。
可阿璃一點門道都沒有看出來,“你這樣弄得我好像是個傻子。”
“喵。”
聽不出貓語的阿璃覺得自己好笑,自嘲,“早知道把不聽抓過來了。”
她耐下心來,細看這四周,突然發現了一件事。
這裡正是團團帶她四處遊府邸時,腳印變得特彆奇怪的地方。
她站起身來回跨步,再一看,那腳印果真離了很遠。
“這裡有障眼陣法是嗎?”阿璃問道,白貓“喵”了一聲。
“可是我要怎麼打開陣法?”
“喵。”
“……你能不能說人話
!”
“喵喵。”
“……”好吧她放棄。
阿璃稍稍估算了下陣法的位置,沒有跨步過去,儘量往腳印中間的位置貼耳,試圖聽出一點什麼來。
但好似什麼都聽不見。
耳邊唯有風聲。
正當她放棄時,她忽然聽見一個女人的聲音。
“璃兒……”
阿璃一怔。
在叫她?
可這怎麼可能,她認識的人十分有限,更何況這還是孔雀穀裡的人。
“璃兒……”低聲反複念了幾遍,隨後便是哭聲。
哭聲淒淒,分外悲涼。
聽得阿璃都覺眼睛發澀。
可她有什麼好難過的,又不是不曾聽過彆人哭,她何時有這樣心軟了,聽見哭聲都能帶得她都想一塊哭。
她確定這裡確實有個陣法,興許裡麵還關了一個人,可她看不見,也找不到。
離那陣法稍微遠一些,哭聲也聽不見了。
但她想知道裡頭關著的到底是什麼人,又為什麼喚“璃兒”,叫的是不是她。
阿璃皺眉,低頭就看見白貓還在那。
白貓見她眼裡閃過一絲光,這眼神簡直跟葉華陰的一模一樣,自覺不妙,拔腿就要跑。誰想阿璃眼疾手快,已將它抱起,飛奔離去。
不聽自泡了藥浴以後就覺得不舒服,那種不舒服有點說不上來,像是有什麼東西從他的五臟六腑往外鑽,可鑽出來後又出不去,便在身體裡遊走。
可自從它們鑽出五臟六腑時,不聽的腦子卻越來越清楚,整個思維都活絡了起來。
過往的每一件事他都能回想起來。
尤其是在阿璃身邊的日子。
尤其是阿璃對他說出那些話的模樣。
“我不要你了。”
他當時隻記得阿璃說著五個字,但如今一想,他忽略了她在發抖的聲音。
她說那些話的時候甚至不敢看他一眼。
如果她真的討厭他,不在乎他了,那他硬闖孔雀穀的陣法之後負傷,阿璃為什麼那麼緊張?
她的眼裡有擔心,甚至還有自責。
不聽忽然明白了,阿璃在撒謊。
可他竟然當真了。
他睡不著了,立刻坐起身來,從未這樣迫切地想要去見她。
但都這個時辰了,估計她在睡覺。
他歎了一口氣,又重新躺下。
“不聽——”
完了,他都掛念得出幻聽了。
“不聽——你睡了嗎?”
不聽一頓,驀地坐了起來,探頭往窗戶那看,果然看見窗戶紙上映出一個腦袋來。
這個影子他看了百遍,想了千遍,怎麼可能認不出來。
他幾乎是瞬間移行到窗邊,伸手就將窗戶推開。
阿璃還正鬼鬼祟祟地打算叫第三遍,腦袋剛湊過去,窗戶突然就開了,直接拍在她的臉
上。
“啊!”
一聲痛叫,門口那的仆人立刻問道,“厲公子,您怎麼了?”
不聽不耐煩道,“沒事。”
大概是他太凶,外麵的人沒敢吱聲了。
不聽沒看見阿璃,探身低頭,就見阿璃蹲在地上直捂臉,“阿璃你怎麼了?”
阿璃惱怒道,“你下次動作能不能慢點!”
不聽一笑,“好。”
這一笑也太過明朗了,也不知道他泡的藥浴有什麼奇效,一掃不聽的喪氣,人都爽朗起來了。
阿璃收起色心,忽然發現懷裡抱的貓不見了,估計是剛才她挨窗戶痛揍時沒留意給跑了。
大半夜摸到這結果貓沒了,那她豈不是白來。
不聽見她低頭到處看,問道,“你在找什麼?”
“貓先生。”阿璃說道,“它說話我聽不懂,本想找你問問,結果貓跑了。”
“它說什麼了?”
“我要是聽得懂還用得著找你。”阿璃都要被氣笑了,“睡吧,沒事了。”
不聽拽住她的胳膊,“那先生半夜找你做什麼?”
阿璃說道,“它帶我去了一個地方,那裡有個很厲害的陣法,但我進不去。陣法裡麵……好像有個女人在哭。”
她還沒說完,就見不聽已經跳了出來,二話不說就道,“帶我去看看。”
阿璃想拒絕,但不聽卻在往外走,似乎十分興奮。她皺眉,“你這麼高興做什麼?”
不聽的聲音已是有些高揚,臉上看起來更是明朗了,“我想起了我們在一起的時候。”
阿璃微愣。
她總算是知道自己這半個月來總覺得比以前更孤單是為什麼了。
因為不聽不在身邊。
不但是這五年,甚至是以前,也從來沒有人這樣陪在她的身邊,一直聽她說話,總會看著她笑,仿佛她的一切都是好的。
她發脾氣了不聽會聽著,難過了他會抱住她。
有了想要使小性子的人,她的笑和哭和害怕都不用掩飾。
白無名說的不對,不是她帶著不聽,明明是不聽在包容著她。
越想,心就越軟。
其實如果兩個互相喜歡的人一起麵對生死,又何嘗不可?
可阿璃覺得自己的想法太自私了。
不聽本就不該卷入這場即將發生的大戰中。
以前滄瀾閣就能在仙魔大戰中獨善其身,她相信如今再生戰爭,厲家仍有能力做到。
阿璃看著緊抓著她的手在前麵帶路的不聽,終於回神,“你走錯路了!”
說罷,她一個箭步走在前麵,反拉著不聽轉了個方向。
她想要鬆手,可不聽仍緊握著,竟是異常溫暖。
阿璃領他到了那陣法所在的地方,站在剛剛標記的地上,尋了大概位置指著那說道,“就在這,能聽見一個女人的聲音。”
不聽貼耳去聽,“沒有。”
“沒有?”阿璃蹙眉,貼耳跟他一塊聽,“明明有。”
不聽認真聽了會,“真的沒有。”
要不是不聽從來不騙她,她還真的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