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偏偏遇上新莽這短命朝代,卻是走錯門路了。雖然不太了解這段曆史。但新朝之後是東漢,改朝換代啊,肯定是九州大亂,民不聊生,不可能每次都如王莽般和平禪讓。
因為第五倫這些時日對行軍打仗等事很感興趣,第五霸還以為他有誌於行伍,隻壓低聲音勸孫兒道:“像我當年那般參軍謀求立功,也行不通。眼下皇帝雖然四處開釁,不止在打匈奴,還打了西羌、西域、西南夷,還有什麼高句麗……”
“下句麗。”第五倫笑道:“我聽人說,皇帝已經下詔書,把高句麗改成這名了。”
又是反義詞,這個很王莽。
總之新朝建立才短短十年,卻像瘋了一樣跟所有屬邦都翻了臉,四麵出兵。雖然前線“捷報”頻繁,可聽那些去北邊匈奴、南邊西南夷服役受傷退回來的人哭訴,說幾十萬大軍耗在邊塞,損失慘重,戰爭似乎陷入了僵局。
第五霸就操心這個:“這幾年朝廷賦越征越多,徭役已經攤派到各氏族頭上,我第五氏去年去了三個人,今年竟要出六個!莫非還要增兵?”
“前年去西域平定叛亂的人馬,說是大勝,還給帶兵的將軍封了一個子,一個男。可我第五氏被征召去的幾人,卻再沒回來過,或許已經死在那了。還有傳言說,西域都護已被西域胡人所殺,援軍也被城郭聯軍打得大敗,殘部困在龜茲,和朝中斷了聯係。”
畢竟在西域奮鬥過幾年,第五霸還是心係那邊的,隻歎息道:“如今的皇帝和陳湯校尉是忘年之交,頗受陳校尉讚譽,他對待戎狄蠻夷,確實也和陳校尉說的一樣,雖遠必誅。可仗怎麼打成這樣,全然沒有當年吾等在西域一漢敵五胡的威風啊……”
瞎說什麼大實話,新軍戰鬥力確實很菜,這些外戰勝率低到可憐。所以這時候走武將路線也不好,不小心就把命賠進去了。
第五倫打斷了祖父:“大父,我之所以不願入太學修五經。是因為讀書仕進,隻能是太平時節才有可能。”
“可若是遭逢亂世,那些繁雜五經遇上鋒利刀劍,恐怕就無半分用處了!”
“亂世?”第五霸一震,看著第五倫:“你想說什麼?”
這些話不能泄露,跟著祖父來到塢堡南牆外,站在菜圃處,眺望傍晚時分的天地,第五倫說出了自己的判斷。
“大父,我覺得這天下,恐怕要亂!”
……
“你這孺子,胡說什麼!”
聽到這話,第五霸嚇了一大跳,他雖然年輕時去西域見過大世麵,但本質上依然隻是一個小地主,目光局限在關中,乃至於小小列尉郡長陵縣。對外部世界的微妙變化,缺乏敏感。
在第五霸看來,雖然新軍在四境和蠻夷打仗屢戰屢敗丟人現眼,但那些事太遙遠了,國內仍較為安定,日子遠沒到過不下去揭竿而起的程度。
可第五倫不一樣,正因為不知道這時代的曆史細節,他就對收集情報更加上心。前些日子沒事就往縣城跑,甚至差遣人去京師和河東打探,收獲的消息讓他憂心忡忡。
“去年,關東旱澇無常,東南揚州有瓜田儀舉事為盜賊,有傳言說,半個會稽郡都亂了。”
“還有東方的徐州,有個叫呂母的女子,因為兒子為縣宰冤殺,就聚集了數百貧困少年攻下縣城,殺死縣宰,專在海邊活動,據說已經聚眾上萬人。”
“還有今年夏秋發生的事,荊州連年久旱,百姓饑窮,故為盜賊,聚集在綠林山,人數越來越多……”
綠林好漢這詞,第五倫前世是聽過的,未來恐怕會是一股大勢力。
他打聽到的暫時就這幾個,但被朝廷隱瞞的動亂隻怕更多。看上去都是星星之火,但幾年後會不會烽火燎原呢?
畢竟新朝的改製槽點滿滿,各階層怨言都很大。而王莽又在邊境四處開戰。就連第五倫這不懂曆史的都能看出來,眼下新室是內外交困,危如累卵啊。
“不過是些許盜寇、流賊,倫兒,你果然沒見過大世麵,這樣的小毛賊,哪一朝,哪一年沒有?”
第五霸沒把關東的起義軍當回事,這讓第五倫好生無語。對了,王莽和朝中的掌權者,莫非也是這種心態?
想想也釋然了,除非像他一樣知道新朝會迅速覆滅,否則正常人很難相信,這還算平靜的世道,會在短短幾年內忽然崩潰吧。
第五霸還是不太接受第五倫的危言聳聽,隻不提這茬,問起了整件事的重點。
“倫兒,你就算不想入太學,那不讀就是了,為何要把名額讓給第八氏?豈不是便宜了他家。”
第五倫正要說他的理由,遠處卻傳來一陣喧囂,爺孫倆看到一支人馬沿著西邊的大道到了塢院南門,而守門的家丁也來稟報道:“家主,第八氏族長與其子第八矯來訪!”
第五霸有些詫異:“第八氏不是與我家結怨了麼?那老兒今日怎麼會登門。”
“他們當然得來。”
第五倫卻並未感到奇怪,他知道,是自己在官學推讓名額的事傳到第八氏處了。
“隻是來得比我預想的,還要快了幾刻!”
……
而另一邊,縣城之中,縣宰鮮於褒也已準備好了夜宴,招待桓譚、劉龔兩位來自京師的大夫。
這時候劉龔卻想到了下午的事,轉頭問漫不經心挑著魚刺的桓譚。
“君山。”
“你以為,今日那第五倫讓出太學名額給其族兄,是真心謙讓良悌呢?還是隻想借此博取名利?”,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