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馮衍的才乾,第五倫有點小尷尬,不知道該怎麼跟人說。
第一次跟馮衍見麵,是幾年前在新豐,一起見證了那位巨毋霸的到來。觀其言察其行,馮衍出身高門豪貴,隻是家道中落,嘴上不在乎,可對新貴們總有點酸酸的。
他少時以清高為信念,不仕新朝,然而卻又接受了廉丹的辟除。
馮衍飽讀詩書,文化水平沒得說,自稱喜歡辭賦,早年在鴻門大營時,還給第五倫看過一篇“拙作”,想聽聽他看法。但第五倫看後,覺得寫的不咋地,文過其實,也可能是他品讀文章的胃口,早就被揚雄養刁了。
後來再在新秦中見麵,馮衍行事自詡忠義,可實際上又有些圓滑。沒事的時候,喜歡評論世上形勢,但這眼光吧……又有點一般,並無出彩之見,當然,也可能是當初交淺不可言深,人家藏了拙。
所以這個人,目前給第五倫的印象,就一個詞:擰巴。有些才乾,按照桓譚的五品賢才標準,達到了第三等“州郡之士”的水準,馮衍又總有點自視甚高。
在耿純麵前,第五倫不好評人短處,還是留待他自己觀察為好,所以隻寬泛地稱讚了馮衍幾句,心裡則暗道。
“若馮敬通真是丟了官來投奔我的,做個狗頭軍師,應該沒問題!”
……
馮衍急迫想要快點到鄴城,所以是到了內黃縣,才坐上第五倫派來的置傳。
這是把他當成三公九卿一樣來接待,馮衍心中大喜,坐上去後暗道:“伯魚果然能識大才啊,知道我馮衍配得上這般待遇。”
自從黎陽北上,馮衍就認定,這魏成郡,自己是來對了!
和陷入混亂的治亭不同,馮衍在魏地看到了東行以來久違的秩序。
時值盛夏,路上細雨如煙,馮衍沿途所見,隻觀平原上綠意盎然,遠處不知誰家豪右的果園裡,青青的梅子掛滿枝頭,讓人望而生津。道邊田野裡宿麥泛黃,這意味著最艱難的時節即將過去。裡閭雖然都有組織民兵戒備防賊,但亦有老弱在桑樹下修繕農具,為即將到來的夏收做準備。
就眼前的這副農家美景看來,比飽受兵匪患之害的兗州諸郡不知強上了多少,仿佛兩個人間,難怪很多人削尖了腦袋往這邊跑。
馮衍過去觀察第五倫,覺得他和王莽一樣,是一個好興事之人,但從去年秋到現在,第五倫居然能忍住,沒有急吼吼地大搞新政折騰百姓,而是讓百姓安心種田,節氣一個沒落下,看來他已經成熟了許多。能在一片亂相中維持一方安寧,足見第五倫治郡之能。
途經黃澤之畔時,又見到這片曾經盜賊橫行的土地,如今卻變成了練兵場,來自白馬和東方的青壯流民被聚攏至此,所練兵卒超出了第五倫預期,屬於他的黃巾郡兵正在往三千奔去。
等到了鄴城附近後,更見此地繁華之相,裡坊中炊煙嫋嫋,道上商販叫賣不絕,要知道,許多梁地城市,連商業都被禍害得絕跡了。
第五倫拿出招待故友的態度,親自來城外迎接,馮衍下車時與他執手而笑,還表示要讓儀仗在前,橫吹鼓點,與馮衍攜手入鄴,讓城裡人都知道他來了。
這是故意試探馮衍,果然,馮衍一個剛剛假死的家夥,哪敢這麼高調啊,立刻拒絕,隻願意與第五倫從偏門入郡府。
“果然是跑路了。”第五倫了然,也不問馮衍的目的,先遣散無關人等,隻邀請馮衍低調入府,路上指著鄴城街景笑問道:“敬通一路上看遍了中原大邑,觀我這魏成小郡如何?”
“仁者,百姓歸之如流水也,伯魚做得不錯。”馮衍先是一通讚歎:“又遣銳士扼白馬之險,內練兵卒,看上去自保是沒問題了,隻是……”
馮衍話音一轉,開始貶抑:“隻是伯魚當真覺得,值此土崩瓦解之世,南有王師,東有赤眉,北則諸趙,隻憑借一郡,當真能保全於大亂之中麼?你是不知道大河以南,亂成什麼樣了,我唯恐魏地的安寧,持續不了太久了。”
第五倫當然知道,馮衍這招有點套路,但還是接了他的話,做出求問的標準態度,滿臉憂慮地說道:“倫也經常憂慮此事,外麵巨浪濤濤,魏成小舟難得安寧,時常從夢中驚醒過來。隻是我德才淺薄,敬通大能,此來定有妙計教我!”
原來,卻是馮衍看到第五倫身邊已有不少文武官吏,知道自己來投奔是晚了些,想要在魏地留下來,隻靠過去幫忙的人情,就乘了置傳,恐怕彆人不服。所以他想立刻證明自己的能力,一舉奠定首席幕僚的位置,遂有此說。
“其實也不難。”
馮衍笑著指著西麵道:“與鄰郡暗暗結盟,互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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