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年過三旬,文質彬彬的士人,老遠就朝他拱手。
“文叔,真是許久未見。”
劉秀瞧見那人,也頗為欣喜:“聖公,彆來無恙。”
卻是劉秀的遠房從兄,同樣出於舂陵一係的劉玄。
舂陵支係龐雜,說起來劉玄的血脈離大宗還更近些,早年在白水鄉比劉秀還富裕,也結交了賓客,但因為為人略為怯懦,所以遠不如劉伯升名氣大。
而劉玄也倒黴,他那幾個賓客犯法殺人,追究到他頭上,劉玄隻能在伯升幫助下避吏,跑到了隨縣去,又詐死,讓家裡免受追究,於是就一直藏匿於平林鄉,依附於當地豪強廖氏。
隨著綠林北上南陽,平林廖氏舉兵響應,劉玄也就以賓客身份加入其中,成了舂陵劉氏中,最早加入綠林的人物,據說跟幾位綠林渠帥關係搞得不錯,封他做了“安集掾”,主要負責跟舂陵漢兵往來聯絡。
看著劉秀身後多達三千的部眾,劉玄滿眼羨慕,嗟歎道:“如今伯升、文叔都是統兵萬、千的將軍了。”
“哪是什麼將軍。”劉秀聽出了劉玄話語裡的一絲嫉意,連忙道:“不過是冒任的都尉,臨時拉起來的子弟賓客,與綠林諸帥相比差遠了。”
劉秀吹捧了劉玄一番,他現在最關心的,還是與綠林聯手一事,以及隨縣的情況,綠林打下隨縣後如何處置當地豪強、官吏、民眾?這關係到漢兵與綠林能合作到何種程度。
劉玄看了看左右,拉著劉秀到一旁,低聲道:“綠林渠帥們痛恨隨縣抵抗數月,破城後大肆屠戮,除了起兵響應的平林軍廖氏、陳氏外,其餘諸姓、官吏悉數被殺,民眾也頗受波及,一部分被殺,一部分被裹挾入軍中,如今綠林新市兵已壯大到兩萬之眾。”
這是一語成讖啊,劉秀用來恐嚇沿途各鄉地主出糧出人協助的話,居然在隨縣應驗了。
綠林現在和赤眉差不多,離開了老家後,都是流竄作戰,搶一天算一天,完全沒有經營的考慮。
劉氏與綠林聯手真是有利有弊,利好在於能增加兵力,有了和官軍較量的底氣。弊端則是綠林肆意妄為,隨縣被屠戮的消息傳出去後,隻怕會使得南陽部分豪強站到官府那邊去,這讓劉秀生出了些隱憂來。
“看來,綠林雖與漢兵暫時合流,共抗新軍,但想要真正成為一路人,難啊!”
……
南陽的複漢事業風起雲湧之際,第五倫“大新忠良”的人設卻又再度鞏固了。
十月下旬,第五倫在鄴城,也收到了來自常安的詔令,和過去一樣沐浴焚香才肯開啟,還和耿純打賭:“伯山猜,這是申飭還是褒獎?“
紙包不住火,他截留豬突豨勇、私自派兵進入鄰郡的事,朝廷或多或少都有耳聞,尤其是五威司命,肯定會不遺餘力找第五倫的黑點。
不過第五倫這點小動作,放在更始將軍、太師大敗的大背景下,反而成了國之忠良,河北砥柱。
“得看詔令發出時,陛下是否得知成昌之戰的結果。”耿純就這樣瞅著第五倫接過郎官交付的詔令。
第五倫看了幾眼後,神色怪異,等隻剩下他和耿純時才道:“確實是褒賞,看來陛下還是知道關東形勢的。”
但至於是怎樣的褒獎,耿純就拒絕猜了,畢竟都知道,這位皇帝往往不按套路出牌,做出什麼事都不意外。
他笑道:“不管是讓伯魚做州牧,還是將你調回去當九卿,我都不覺得奇怪。”
第五倫搖頭:“陛下以赤眉禍亂兗州,壽良大尹被殺,故而讓我在魏成大尹之外,暫時兼任壽良連率。”
大尹、連率、卒正,都是太守的意思,第五倫也搞不懂王莽為啥要一個職位整出三個名來。
而壽良、治亭,都是東郡一分為二後的新郡。壽良治所是東阿城,曆史上屬於廣義的齊地、濟西,但黃河改道後,有六個縣就成了“河北”,如今第五倫已派遣馬援帶兵入駐,鞏固河防。
王莽還是很在乎老家元城的,這份任命,倒是讓第五倫可以名正言順將軍隊開入壽良,真正做到“跨州連郡”了,可問題是,黃河對岸,壽良郡府東阿以及好幾個縣,都已經被赤眉攻占,第五連率暫時也隻能望河興歎。
而更有意思的,是王莽給第五倫的第二份褒獎。
如今朝廷是軍政合一,嚴公一個九卿冠以將軍之號,而大尹也相當於偏將,卻無將號。
“而我如今得了皇帝詔令,已經是正式的雜號將軍了。”
第五倫心情複雜,示詔令與耿純一觀。
“平赤將軍!”
耿純笑道:“取剿平赤眉之意也,這是對伯魚寄予厚望啊,不是挺好麼?”
第五倫卻搖頭,因為他很不喜歡。
“這將軍之號,我能辭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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