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位直道公的心思卻一點不直,反而東曲西繞,眼下他便在王路堂內,闡述起應該重用第五倫的理由來。
“前隊之禍患,實則發端於冀州魏成。”
“陛下可還記得前年謀逆的魏成大尹李焉?”
哪能不記得?王涉提到了那個李焉鼓搗出來的讖緯:“漢家當複興,李者徵,徵,火也,當為漢輔。”
“又有衍文稱’荊楚當興‘。”
“那宛城李氏正是聽到了來自魏成的讖緯,這才心生歹念,勾結舂陵劉伯升作亂,終有今日之變啊!”
王涉知道,皇帝對這那些不利於新室的傳言,表麵上不在乎,實則極其在意。早在去年,皇帝聽聞讖言荊楚當興,李氏為輔,迷信其說,特地挑了兩個李姓的大臣作為荊州牧、揚州牧,想表明這傳言是利於新朝的,卻沒什麼卵用。
衛將軍把一南一北兩件事一點點聯係在了一塊:“而以雷霆之勢掃平李焉叛黨者誰?第五倫是也!”
“陛下派遣亭卒射劉伯升畫像,又令虎賁毀掉漢景廟,可臣門下方士算過了,真正能厭勝這偽讖之人,恰恰是第五倫。”
“而陛下又賜第五伯魚號為‘平赤大將軍’,南方叛逆亦舉徵火赤幟,冥冥中自有定數,第五倫正是皇天太一上帝為陛下準好的平叛利器!”
王涉素知王莽迷信讖緯,故而先以神秘主義說之,在此之後才講起軍爭上的理由:“更何況第五倫乃是嚴伯石之徒,得知其師被困於宛城,一定期冀前去營救,加上他精通兵法,能勝赤眉,綠林又豈在話下?”
被王涉如此強行聯係後,聽上去還真有點道理,但王莽還是猶豫:“但予才剛剛任命第五倫為兗州牧,若調他南下,兗州怎麼辦?赤眉一共有三支,如今雖去一遲昭平,尚有樊崇、董憲二賊,彼輩若是向西侵犯河防,若無伯魚,元城誰來守?”
新都已經被綠林給捏爆,元城的老家祖墳可事關本朝氣運,絕對不能再出事。
彆人對魏成不了解,王涉則不然,他的門客西門君惠乃是鄴城西門氏子弟,去年第五倫還沒強大到管控全郡,令豪強俯首帖耳時,西門老兒沒少與他通洽,故而魏成虛實王涉一清二楚。
“陛下無須擔憂河防,第五倫能勝赤眉,多賴其婦翁馬援,馬援驍勇能戰,屢立奇功,故陛下將其擢拔為魏成大尹。又有故濟平連率耿艾之子,馬、耿協力,加上春後冰融,賊人無舟船之利,如何能渡。足以保元城不失,至於兗州……”
王涉長拜,小心翼翼地說道:“臣說一句實話,除卻治亭與陳留尚在朝廷手中,兗州其餘諸郡,已是流寇遍野,赤地千裡,第五倫以區區數千兵力,恐怕也難以挽回。反正赤眉賊多是無知之輩,沒有旗鼓號令,雖能危害郡縣,卻隻是跳梁之寇,以搶掠流寇為樂,成不了大事,且讓太師、大司徒守好陳留,足以確保成皋以西不失。”
“赤眉於新室,不過是肘腋之患,再鬨騰也在青徐兗州作祟;而綠林,則是心腹之疾,口口聲聲要複漢,這是不打到常安來不罷休啊!南陽迫近中原,一旦彼輩攻下宛城,則能北上威脅洛陽,到時候隻怕函穀以東,皆非新室所有!更可怕的是,彼輩甚至會複用漢高故策,西行叩武關!我朝萬不可犯下秦時章邯、王離與項籍會戰於河北,而使劉邦輕易入關之錯!”
王莽沉吟良久後,問起王涉後一步的建議:“那依卿之策,是讓第五倫將魏地之兵,直接南下前隊?”
“不,是將其召回關中。”這一點很關鍵,亦是王涉們真正想要達成的目標。
“誠如陛下所憂,魏地東防盜寇,又是冀州、河內、並州門戶,當地兵卒萬萬動不得,倒不如讓第五倫回關中來募兵。”
“陛下雖令關西郡縣征兵,但速度太慢,各地愚民皆不願子弟從軍,或遁逃於山林,或聚眾而為盜賊。”
“但宛城軍情如火,隻怕等不得集齊四十萬大軍一同出征,倒不如使大司空得三十餘萬前軍,揮師至洛陽,先行南下,而第五倫將其後軍數萬,走武關道直趨前隊,屆時一並會戰於宛,征伐剿絕黠賊!”
他提到了一件王莽不太了解的事:“臣聽聞,第五倫在魏地,多是募流民入伍,以流民擊流寇,常常得勝。如今關東大災,流民入關者十數萬人,陛下仁慈,召令養贍官立粥棚稟食之。此輩於朝廷是累贅,可若能召其青壯入伍,為國效力,豈不是一舉兩得?”
“此事非第五倫不可!”
從讖緯到軍爭,再到大勢,王涉能說的都說了,理由頗為充分,但王莽仍在遲疑,隻道:“且容予思量。”
“諾!”
王涉再拜告辭,出了王路堂後,發現自己後背已經被汗水浸透。皇帝如今已經是急了,他們才敢乘機提議,應該不會被發覺吧?
等王涉回到府邸後,在密室中召見了他的賓客西門君惠。
“可以派人去市坊裡,與國師公的人交接了。”
“就說,陛下對召第五倫回朝的提議,已經意有所動!”
隨著“南陽天子”宣布登基複漢的消息傳來,急的不止是王莽,他們,那些不願隨覆舟一同殉命的人,也急了。
“大善!”
西門君惠抬起頭,笑道:“一旦能征善戰的第五伯魚進京,衛將軍與國師所謀大事,便能施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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