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卻不意味著,你要做“漢”這個古舊王朝精神和肉體上的奴隸,看到它就要俯首稱臣,你怎知那旗號下的是劉秀?還是盧芳?
在這“人心思漢“的大潮中,第五倫打算逆流而行,沒有任何借勢的捷徑。這注定是一條最難走的路!開創難以中興,非得披荊斬棘,篳路藍縷不可!
第五倫已經亮出了自己的打算,就看馬援的態度了,魏地決策圈必須統一思想,先從馬援開始。
馬援眼中,其實對第五倫的選擇,頗有些驚異和讚許,隻說道:“我平素很少誇伯魚,今日暫且誇一誇。”
“伯魚自入主魏郡以來,簡精銳之卒,發屯守之士,三軍既整,甲兵已具,外禦赤眉強敵,震動河濟,使流寇不敢犯境。又相其土地之饒,觀其水泉之利,製屯田分地之術,招募流民習戰射之教,得甲兵近萬。有他們守護,魏地百姓安其業矣。”
“要論思漢,魏地隻怕是最不思的,因為近有第五,安定已得,何必再求遠方之水?”
沒錯,這是第五倫的“群眾基礎”,亦是王霸之資。
第五倫避席道:“文淵,我正是想將這份安定,推向更廣袤的土地,推向冀州兗州,推向全天下!”
不止是恢複安定,未來,還得有新的改變。
“但我一人做不到,得有公輔之士相助,需要蕭曹、樊噲灌絳之輩啊!文淵可願助我?”
馬援是親眼看著第五倫成長的,從細柳亭釋萬脩時的不屑,到新秦中一起“替天行道”時的讚許,再至賀蘭山前道明誌向的驚訝,一直到兩家結親的同舟共濟。
第五倫有有自己的缺點與不足,但也有難能可貴之處,馬援唯一擔憂的是,他的器量,做一方諸侯沒問題,但要論天下之主嘛……
當真夠格?
也隻能走一步看一步,至少馬援尚未看到,比第五倫做得更好的人。
馬援沉吟道:“如今看似人心思漢,可天下反覆,綠林的更始皇帝隻是開了個頭,往後盜名字者不可勝數,彼輩有無治理之才?是否會如王莽空耗人心思變之勢一樣,浪費思漢之勢,猶未可知也。”
“故我以為,一旦新室喪亡,天下即將陷入戰國之勢,雌雄未定。”
馬援已經改變了對第五倫的稱呼,朝他作揖:“明公若欲有所作為,難是難了些,但亦大有可期!”
見馬已經服,第五倫長舒一口氣,虧得馬援這廝跟自己還能達成共識,好歹有一個能交心的人。
至於其餘人等,這想法暫時不能如實相告,指不定會嚇跑幾個。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這個民,第五倫理解成“豪民官吏”。人不是靠嘴巴在耳朵邊反複嘮叨說服的,而是靠他們的眼睛所見,靠迫不得已的形勢,靠被強行綁上駕車後的無奈,掏心窩子的人,一個就夠了。
“但若想虎爭天下,明公還差一樣東西。”
馬援開始為第五倫籌劃起來,指出他最缺之物:“名分!”
這是現代人往往無法理解的,虛無縹緲的名分真的那麼重要?
“當然重要!”
馬援道:“如今之勢,與六國豪傑並起亡秦類似,王莽已與秦二世無異,明公這‘大新忠臣’,還打算做到何時?”
“章邯為秦儘忠,戰敗方降,世人於他卻無一句讚辭。”
“當今之世,非獨君擇臣也,臣亦擇君矣,新室忠良的名號,不好用了。君不見,在魏地尚能招募寒門豪右子弟,可出了魏地,若非故舊,哪位賢才肯輕易來投你?古人雲,愛屋及烏,反過來想,亦有恨屋及烏,新莽便是屋,明公則是烏!”
言下之意,第五倫得快點洗白了,若是晚了,加上不舉漢旗,搞不好會被誤會成王莽遺忠,到時候彆說招攬人心,麾下的人不溜走就不錯了,更有可能成為天下眾矢之的!
反對王莽、複辟漢室,這兩個未來的政治正確,總得選一個,大新忠臣?這天下淪喪,肝腦塗地之際,誰t在乎你忠不忠!
第五倫笑道:“關於此事,我已有謀劃。”
旋即便將自己粗略的打算與馬援分說,關於如何從新朝這覆船抽身,關於未來如何在天下皆舉漢旗的情況下,獨善其身。
這想法,隻叫馬文淵都睜大了眼睛,今夜第二次重新審視第五倫,重新計算其器量。
“這不像你的作風。”
第五倫笑道:“平素需慎,但若想做得大事,卻需要一點勇氣與決斷。”
對親信的召見已經結束,第五倫關切的都是更深層的東西,入不入關?從始至終,根本就不是個問題!
第五倫牢記一句話:“君子藏器於身,待時而動,何不利之有?“
所藏之器有二,一是上書請求要帶入關的八百吏士,他們是星火;二是第五倫在關中列尉郡的名望和族人故舊,它們是早就囤好的“薪炭”,更彆說王莽還答應,讓他征募關中流民入伍,又給第五倫添了點柴禾。
待——就是硬拖。
時——就是機會。
至於動不動,得看最終是否有利可圖。
第五倫的等待沒有白白浪費,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他的情報網雖然較朝廷驛騎遲了點,但第四鹹等人,還是將各種消息陸續傳回,結合王隆所述,基本搞清楚了關中狀況。
而“時”,很快也如期而至。
第五倫能拖,有人卻不能拖,三月下旬,大司空王邑,帶著匆匆籌集的三十多萬大軍,出關了!
這意味著一件事。
“關中,已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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