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信都糧食到手,讓眾人分吃飽餐幾頓,等城中防備鬆懈時,再殺回去,將城一屠,把劉子輿也殺死。”
“亂世裡也要講究信譽。”東山荒禿不同意:“就算要殺劉子輿,也不能是現在。”
他從這次的交易裡嘗到了甜頭,發現劉子輿出馬,確實比銅馬用簡陋的器械堆人命攻城容易多了,若再能利用這皇帝勸降幾個郡府縣城,便賺到了。
“到時候,再殺不遲!”東山荒禿笑道:“吾等殺過豪強,殺過列侯,就是不知道殺皇帝是什麼滋味。”
然而這一次,王郎卻沒有將自己送出來,隻令杜威往返信都及銅馬間傳訊:“天子已在信都中募兵萬餘,甲兵精銳。不日將發檄文,討趙王之罪,河北諸郡,傳檄可定,唯望大司馬、大司徒、大司空能在前率軍接收。”
這也是騙子的老路數,王郎在趙地混到了“天子”的大義,利用這身份訛詐銅馬,讓他們不好輕易下手,進入信都。然後又借銅馬之勢,壓服李忠暫時合作。現如今,再利用信都來製衡銅馬,他在各勢力間夾縫求生。
劉子輿不出來,叫銅馬三帥有些失望,但一聽他們能打著劉子輿的名義接收富裕郡縣,頓時又精神起來,且先靠劉子輿的旗號、檄文,能騙就騙,不能騙就繞過,總能再得點利好。
遂交換了眼神,三個草莽三公裝模作樣地拱手:“不知陛下欲讓吾等去接收何處?”
杜威報上了王郎的下一個目標,也是耿純的老家……
“信都以西,和成郡城,宋子縣!”
……
儘管耿純對河北的真正情形也是霧裡看花,忽視了王郎這異數,但讀罷他千裡迢迢派人送來的信,第五倫仍是不由失笑。
“河北,真是波詭雲譎啊。”
第五倫本以為過去半年,他這關中魏、綠、隴三方角力已經夠熱鬨了,但河北更甚,簡直是亂成一鍋粥了,大小勢力能到兩位數。
如今劉子輿去向眾說紛紜,但真定與趙王翻臉隻在旦夕之間,天予不取,反受其咎啊!
第五倫給了耿純在魏地全權行事的權力,想來耿純應已有所行動,第五倫立刻擬詔,讓耿純北上,配合真定王擊趙。
馬援若是願意,可以與耿純演一出苦肉計,好讓那愚蠢的真定王對親外甥信之不疑。
“但不能讓趙王垮太快,魏郡兵要出工不出力,讓二人的仗一打數月。”
第五倫打開他特地讓人製作的曆法,此乃“赫蹏(tí)”所製,其實也就是較為原始的紙張,乃是絲麻工坊的副產品,分為十二頁,以細線裝訂,掛在牆上,每一頁都畫了三十個格子,標注了日期和二十四節氣。
依據的是劉歆所製“三統曆”,這是目前最精確的曆法。第五倫時間概念很強,喜歡一篇篇的翻動,在某些日期上用丹筆一劃,作為做大事的日子。
如今已是二月,還都長安的活動已經結束,城中百業待興;驚蟄已過,春分未滿,關中岸柳青青,鶯飛草長,小麥拔節,桃紅李白迎春蕊黃。春耕正有條不紊進行,再過半個月就能結束。
“其他政權飲鴆止渴,但我是要考慮百姓過日子的,先讓河北自亂,三月一到,便兩路出兵。”
北路是耿弇,他已經從上郡調來了一部分馬匹,奉命進攻北地郡,打通與新秦中聯絡,早已定好,不會因為河北的事而耽擱。
東路也要開張,第五倫已經選好了方麵之將。
禦史大夫、前將軍景丹謁見時與第五倫分析形勢:“臣以為,不必急圖河北,而當先取太原、上黨。”
景丹說道:“太原、上黨、河東,古之晉地也,縱觀天下,除卻關中,以晉地形勢最為完固。東則太行為之屏障,其西則大河為之襟帶。於北則大漠、陰山為之外蔽,而勾注、雁門為之內險。於南則有砥柱、中條、王屋諸山,濱河而錯峙,汾、澮彙流於右,漳、沁包絡於左,則山間原野可以灌注,漕粟可以轉輸,鹽池可以聚富。”
他去上穀做官,北上南下時,是親自走過這段路的:”秦自孝公以後,萃六世之力,而後能儘舉安邑、上黨、晉陽之地,趙國便再難翻身。”
“漢高東征,亦是先取太原、上黨,淮陰侯東出天井,下壺關、井陘而東,高屋建瓴之勢,背水一戰後,燕趙望風披靡。”
更彆說,上黨卡在河東與河內、魏地的脖子上,不拿掉心裡總不太安穩。
而若能奪取太原,北出雁門、代郡,就能和景丹的老東家,上穀耿況聯絡上,幽州突騎若能舉軍南下,兩路包抄河北,彆說現在四分五裂,就算北漢是個統一的政權,隻怕也難撐數月。
第五倫頷首:“那依孫卿看,是先取上黨,還是太原?”
過去大半年,他們一直在關中打,算是內線作戰,不出方圓數百裡,可往後,就基本是外線作戰,補給和兵員壓力會大增,第五倫喜歡將蠶豆一顆一顆吃,省得噎脖子。
景丹提議:“可先取上黨,再從西河、河東出兵,西、南、東南三路包抄太原。”
這就是秋收前的計劃了,第五倫讓景丹調兵兩萬,前往河東,又令河東太守竇融籌辦糧秣等事,在這些方麵,竇周公還是內行的。
不知是不是第五倫時來運轉,春分前後,當真是好消息一個又一個,接連不斷……
這不,目前掌管情報工作的黃長、張魚二人,就匆匆來告知第五倫一件事。
“漢中細作傳來消息,說馮衍馮敬通,從蜀中回來時,被綠林擒了!”,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