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成了?馮衍先是一愣,旋即大喜過望,若能打草樓兔子,讓延岑開放儻駱道,好叫魏軍南下,奪取漢中,他又是大功一件啊!
他要去接節杖,卻發現杖仍被延岑死死捏著,他抬起頭看向馮衍,笑道:“延岑很期盼與馮公同殿為臣的那天!”
說完才鬆了手,使得馮衍踉蹌著往後退了幾步,驚魂未定,隻故作鎮定地笑道:“隻要延將軍投效大魏,列侯之位,何足道哉!”
當即也不久留,匆匆離去了。
“才舍得給個侯?”
延岑笑著揮手目送馮衍遠去,笑容卻收斂了:“馮衍輕視我,魏王遲早是要稱帝的,難道,我不值許諾封一個王做做麼?”
言罷一揮手,讓人速速將院子清理一番,這亂世裡,雞蛋,哪能隻放在一個籃子裡?
“明日,本將軍還要在此,招待蜀王使者!”
……
漢中成了各路使者聚集之地,除了魏、蜀外,馮衍不知道,他一生的對手,另一位狗頭軍師也在漢中,此刻正在成固以西數百裡的陽平關下,望關興歎。
這是他去年前往南陽出使時走的路,那會武都郡尚在隴軍手中,進了陽平關,就到了綠林地盤,雙方使者往來暢通無阻。
可如今,陽平關以西,便是蜀軍營地,公孫述趁隗氏與第五倫決戰右扶風,從蜀地北上控製了此郡,旋即揮師東向,順著漢水欲奪取漢中郡!
方望看著將前路堵的死死的關隘,綠林將領賈複奉命守備於此,攔住了來自武都和金牛道的蜀軍,對方打了月餘都未能破關半步。
但戰爭也阻礙了方望的歸途,隻能焦急地在漢中收集消息。
隨著周原大敗後,隗氏損兵上萬,好歹保留了騎兵主力,撤回隴山以西,自此再無半點東向的**,從一個還有資格爭天下的“正統”,徹底被堵死在隴右了。
“我主導的兩漢結手,未能給第五倫帶來太多麻煩。”
“倒是馮敬通的魏蜀聯盟,起了成效。”
他們就好比是低配版的張儀與公孫衍,一方的勝利注定會帶來另一方的失敗和沮喪。
但方望並不服輸:“並非我的畫策不好,而是綠林太愚蠢,劉玄這庸人,隻關心內鬥,連同他麾下的庸官也碌碌無為,竟白白浪費了夾擊第五倫的大好時機。”
方望隨手畫著天下形勢的簡圖,兩山之間的盆地天黑得早,外頭已是伸手不見五指,但他的心裡卻越來越亮堂!
“蜀既已控製武都,而第五倫之欲或在並州、河北……那公孫述遲早會拿下漢中。”
“我要設法入蜀。”
既然暫時回不了隴地,方望又有了新的想法。
“去拜見蜀王公孫述,得讓他知曉。”
“魏蜀已不再是友。”
“隴蜀結盟,方是抗衡第五倫一統天下之道。”
……
馮衍已北上回還關中,方望欲南下入巴蜀,縱橫策士的爾虞我詐,在這亂世裡才開了個頭。
但有位白發蒼蒼的老人,卻已心灰意冷,對什麼天下大事,毫不關心了。
已經快被世人遺忘,隻在咒罵前朝時才偶爾被想起的王莽,正坐在漢水上一條向東緩緩行駛的船舶上。他曾經擁有天下,如今卻失去了一切,人還沒死,各方勢力卻隻當他已是前朝亡帝了。
船是搶來的,巨毋霸龐大的身軀輕鬆撐著杆,而被脅迫的船夫戰戰兢兢掌著舵,這還算崔發的主意:“既然走陸路會被綠林盤查,倒不如走水路。”
崔發和巨毋霸,隻想陪老皇帝走完最後一程,讓自己的忠心有始有終。
自從去年秋天,得知王邑三十萬大軍在昆陽城灰飛煙滅後,王莽整個人徹底垮了,連崔發外出打聽到第五倫、公孫述紛紛稱王也不發一言,隻像具行屍走肉一般,先是沒完沒了地睡,接著是整夜整夜的失眠,隻坐在篝火邊發呆。
也不知是在思索他這戲劇的一生,還是在追悔不該重用第五倫。
直到春意萌發之際,山林裡冰雪消融,溪水潺潺,聽到林子裡的鳥兒叫喚,看到外頭的花從後,王莽才說了他最後的念想。
“予昨天夢到皇天太一上帝的天使。”
“他說,孔子以魯哀公十六年四月己醜卒,虛歲七十三。”
“天使說,予的壽命,不會超過孔子。”
王莽還是老樣子,仍將自己與孔子對標,他生於漢元帝初元四年,被第五倫偷襲時才69,如今已70了,滿打滿算,也隻剩下兩三年。
他開始想,自己駕崩後,要葬在何處了,是魏郡元城老家?還是常安?他沒有給自己修建皇陵,發妻恐怕也不願意死後與他同穴。
王莽想了很久,他現在想去的地方,隻有一處。那是他人生中,渡過一段最閒暇的時光。
“予想回前隊,新都國去看看。”
船舶再度啟航,王莽抬起頭,看到了一輪蒼白的盈月。
“看看沒有予的天下,是否真如他們所說,變得更好了?”,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