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裡安靜下來,季晚把椅子搬回去,開始寫作業。
十幾分鐘後,孔立言從衛生間裡出來,滿臉通紅,爬上床後拉起被子,把自己整個人蓋了起來,假裝自己不存在。
又過了二十多分鐘,季晚寫完了化學作業,封進還是沒有進來。
……封進不會是太尷尬,覺得被他看見之後沒臉見人,所以一直躲在外麵不回來吧?
這種時候,季晚認為他不應該多管閒事。讓封進在外麵慢慢消化尷尬情緒,做好心裡建設再進來比較好。
季晚寫完作業之後想了想,給封進發了一條信息:【我去洗澡,孔立言躺著了,你回來時候記得關門。】
封進沒有回複他,季晚也沒在意。他拿了衣服之後進浴室洗澡,並且刻意磨蹭了些,好讓封進回到宿舍之後有充足時間慢慢躺上床,和孔立言一樣蓋上被子,與世隔絕。
封進那麼聰明,就算他沒有明說,看到那條短信之後,應該就能馬上領悟並且開始行動了吧。
然而季晚沒想到是,等他洗完澡,又洗完換下衣服,再從洗浴間進到宿舍裡麵時,封進還是沒有回來。
季晚眉頭一皺,發現事情並不簡單。
現在暖氣還沒有開始供應,封進出去時穿著衣服不厚,按照外麵氣溫估算,封進在外麵這麼長時間,大概可以凍成一尊冰雕。
封進到底在鬨些什麼彆扭?
季晚眉頭皺得更深,他穿上外套,打開宿舍門。
宿舍門外是一條長長走廊,他們宿舍位置偏裡邊,而封進並不在門外。
季晚順著這條走廊一路看過去,在走廊最裡麵看見了封進。他正站在一個打開窗子前對著風猛吹,頭發都被吹得飛起來了,可封進看起來似乎絲毫不覺得冷。
季晚三步並作兩步走,走到封禁身邊。
“發什麼愣?回去了。”
封進站著沒有動,他轉頭看過來,俊朗五官輪廓在燈光下形成一道陰影,讓季晚看不清他眼神。
季晚下意識感到毛骨悚然,那些所有來找過他麻煩A都不曾給過他這種驚悚感,仿佛眼前這個人才是他最應該警惕,是蟄伏得最深那一頭狼。
但很快,這種下意識感覺被封進接下來舉動打散。
封進嫌棄看著他衣服:“你出來乾什麼,這麼冷天,這麼薄衣服有禦寒作用?”
季晚:“……”
封進說起他來倒是一套一套,可他穿得比封進厚多了。
封進看起來是真覺得他穿得不夠,季晚就見封進脫下自己外套,伸手就要披在他身上。
季晚:“???”
季晚伸手一擋,堅決不讓封進繼續動作。
“彆鬨,你穿好來。”季晚嚴肅道,“我不冷。”
“撒謊,今天氣溫很低,怎麼會不冷?”封進黑著臉。
“你也知道這天氣冷啊。”季晚給氣笑了,“冷你不回宿舍,在這裡傻站什麼?”
“我……”封進楞了一下,他拎著外套沒動,沉聲道,“我在想一件事情。”
季晚表示願聞其詳,於是聽封進說出那件他站在這裡想了這麼久事情。
“那天那兩個alpha……”封進說得很慢,像是在思考該用什麼樣說法,“如果他們之前不是偽裝對你沒有意思,而是換一種路線,慢慢接近你,成為你朋友再對你下手,那又該怎麼辦?”
季晚沒想到封進還在想這件事,而且看起來比他這個當事人還要在意樣子,於是安慰道:“過去就過去了,事情不要總往壞處想。”
封進看向窗外,那裡樹木葉子快要掉完了,顯得十分蕭瑟。
封進堅持繼續談論這個話題:“不說他們,那就說以後。以後如果有人偽裝自己,成了你朋友以後再說要跟你談戀愛,到時候你會不會心軟,我還要不要管?”
“真有這種事,我第一個連夜扛著動車跑。”季晚踢踢封進鞋,“走了,冷不冷啊。”
封進像是終於滿意了,勾起嘴角笑了笑,轉身挪動了腳步。季晚放心走在前麵,沒有看見後麵封進眼神。
那眼神晦澀難明,封進垂下眼睫,將眼底情緒掩蓋,最終恢複如常。
*
第二天,孔立言沒能起床,季晚和封進先去飯堂吃早餐。
飯堂早上人不多,加上他們來得早,季晚有機會能夠在窗口慢慢挑選。
這所學校夥食還不錯,早餐總類也多,有好幾樣都是季晚很喜歡吃。不過這幾樣一般不會同時出現,所以季晚通常是選擇出現那一樣吃。
但是今天,他愛吃同時出現了兩樣。
季晚正猶豫,就聽封進懶洋洋說道:“想吃就點,我也想吃,我們一人點一樣,然後每人每份都吃一半,分著吃。”
這倒是個好方法,可是……
季晚猶豫側過臉,小聲道:“他們這裡不給多碗。”
為了避免出現點一份粉幾個人分行為,學校飯堂特意定下了這個規定,讓學生隻能每人都點一份。
“哦。”封進隨意點點頭,“不給就不給。”
眼見封進還是沒明白他意思,季晚隻能壓低了聲音,向封進詳細解釋道:“不給多碗,就沒辦法把分出來那半份乾淨放到旁邊,隻能從對方碗裡麵夾,你很難避免吃到我口水,明白嗎?”
封進:“嗯,確實是這樣。”
季晚:“……你不在意?”
封進和人把食物一人吃一半,這聽起來怎麼都匪夷所思。雖然他是beta,但也知道一個領地意識爆棚alpha,是會很在意自己吃東西被彆人碰過,畢竟A天性如此,要一個A對自己東西完全沒有占有欲,是一件很難事。
封進挑了挑眉,漆黑眼眸在季晚淡紅唇瓣上一滑而過,又看向窗口裡麵早餐,語氣平靜:“你不覺得,現在才問我在不在意,有點遲?我們……早就更近一步了。”
季晚一愣,後知後覺發現他們之間關係,好像早就超過互相吃對方東西界限了。
他們現在是經曆過第二種救助方式,和諧友好互相幫助關係。彆說吃對方吃過東西,連對方口水都直接吃過。
在這個情景下說起這件事,純潔互幫互助行動都好像蒙上了一層其他色彩。
“你是beta,沒有信息素,所以沒關係。”封進開玩笑似說,“如果你是alpha或者omega,可能我還會猶豫一下。”
季晚放寬了心態:“這樣,那就按你說,一人點一份,然後混著吃吧。”
季晚點了一份手包餛飩,而封進點了一份特色炒麵,等到兩個人點東西都上齊,他們隨便找了一個靠角落位置坐下。
這兩樣東西一個有湯一個乾炒,並不能混到一個碗裡吃,於是兩人前半段各吃各,等到各吃到一半,這才互相看了一眼。
封進炒麵吃得整整齊齊,留給季晚那半邊看起來動也沒有動過,是個讓潔癖也能勉強接受吃法。
季晚又看看自己餛飩,作為一個滿是湯湯水水和易碎皮餡早餐,儘管他已經儘量吃得很小心了,也還是沒辦法做到像封進吃那樣整齊美觀。
“要不然算了。”季晚不好意思道,“我覺得你應該不會想吃,不要勉強了……”
季晚話還沒能說完,封進將自己炒麵推向了他,然後毫不見外拉過餛飩碗,拿起自己勺子。
封進不介意絕不是偽裝,這讓季晚鬆了一口氣,安心低頭吃了起來。
季晚吃得認真,封進則吃得若有所思。
他之前並不是沒有想過自己分析判斷是錯誤,他對季晚有反應,隻是因為天時地利人和,是碰巧。而對季晚其他關心,也能解釋為兄弟情。
為了進一步認證,他做出了這個選擇。
吃彆人吃剩東西,放在之前是他絕對雷區,彆說接受,想一想他就能惡心吐。雖然他嘴上跟季晚說他們采用過第二種治療方式,不要介意這種事情。但實際上,治病是一回事,吃東西又是一回事,是可以完全分開。
可是現在……
彆說嫌棄,他簡直連湯都想喝光。
有人跨越了他警戒線,在禁區裡嬉戲盤旋,卻不會引起他絲毫怒意。
這種事情為什麼會是他雷區?
以前他真是莫名其妙,有病。
封進正一邊思考一邊吃著,就發覺有一道不帶善意視線落在了他身上。
封進抬頭看向視線傳來方向,看見一個單眼皮A男生坐在他們斜後方,那個表情,很是有股嫉妒味道。
封進皺皺眉,朝著季晚那邊方向靠了靠,接著伸出手,搭在季晚坐著椅子靠背。從後邊看,這個姿勢就如同他攬著季晚。
那單眼皮男生看起來臉色更難看了,他對著封進,無聲做了個口型。
封進才懶得分析這個人說了些什麼,他回過頭,從季晚那裡夾了一筷子麵。
季晚:“?”
封進麵不改色:“突然有點想吃。”
“哦,那你多吃點,”季晚推推炒麵,“其實我有點飽了。”
封進不客氣笑納,等到兩個人都吃飽,便回了教室。
早讀過去,又下去做了早操,等到回來時候,就有十幾分鐘休息時間。
季晚通常用這個零散時間背英語單詞,正低頭背著,就聽門口響起一陣喧嘩。
“哎,你是哪個班啊,過來找誰?我幫你叫一下。”
“哎等一下,你怎麼就直接進去了!”
季晚抬起頭,看見一個穿著校服單眼皮男生直接從門口朝他走了過來,最後在他桌子前站定了。
全班人目光都聚集在了這邊,擔心那個外班男生找季晚茬,已經有好幾個人擼起袖子,準備在事情不對事情第一個衝上去。
季晚坐著沒動:“有事?”
“季晚同學。”那單眼皮男生一手撐在他桌子上,“我來,就是想問你一個問題。”
季晚:“你說。”
單眼皮男生俯下身,拉近了和季晚之間距離,臉上還是笑眯眯:“我就想問問,我給你塞那麼多封情書,你看過嗎?”
事關八卦,班級裡瞬間雅雀無聲。
季晚:“……”
季晚:“沒有。”
事實上,他收到所有情書,都沒看過。
“其實我也猜到了,不過沒關係。”那單眼皮男生點點頭,伸手進口袋,又拿出來一封信,“我這裡還有一封,麻煩你這次當著我麵看完,謝謝。”
這話說得看起來禮貌,可實際上半點不客氣。那封新情書被放到季晚桌麵正中央,等待著被拆開。
孔立言下意識看向封進,果不其然看見封進黑了臉。
而季晚不看情書原則並沒有因此而改變,他淡淡道:“抱歉,我不想看。你東西壓著我英語單詞本了,請你挪開。”
“哦,學習成績好。”單眼皮男生並沒有拿走情書,他拖長尾音。“那剛好可以給我補習,真合適。”
上課鈴敲響,單眼皮男生用食指點點情書:“情書我就放在這裡,我懶得再等了,之後下課我還會再來,直到你看了,給出回應為止。”
說完,那單眼皮男生揚長而去。
英語老師進來講課,而講台下麵消息亂飛,不出半節課,大家就都知道了那個單眼皮男生背景。
那男生叫做賈流,今年讀高一,家裡有錢,也有點權,是學校裡知名風流人物,男女朋友從來沒有斷過,跟他交往過人兩個手都數不清,連校長都管不了他。
這位高一風流人物和他們本來和他們沒什麼交集,他們也不熟,沒想到因為季晚,讓大家都見識到了這位風流人物可怕。
孔立言把書立起來擋住老師視線,在下麵跟封進小聲商量:“那個人好踏馬不要臉,我們去把他揍一頓算了,每一節課下課都來騷擾晚晚,那還得了?”
封進垂著眼,聲音裡帶著涼意:“下節課,你坐到季晚位置,讓他坐過來。”
孔立言了然,等到下課,他就立刻跟季晚換了座位。季晚也沒有客氣,道謝過後直接坐了過去。
他們最近才新調動了位置,現在他們座位在教室裡邊,封進坐在過道,孔立言座位則是最裡麵靠牆。
季晚坐過來,那個人想要再跟季晚接觸,隻要封進不同意,那麼那個人就會被堵在外邊,碰都碰不到季晚。
有封進護著,班上同學終於是放下心,有心情去胡說八道。
“他們關係變得這麼好,媽媽我好感動。”高壯體育委員對著同桌生活委員小聲比比,還做作抹了抹眼淚,“雖然不知道他們是什麼時候變得關係這麼好,但也許這就是兄弟吧。”
生活委員嗬嗬一笑,又拿起手機偷偷拍了一張照片:“沒錯,這就是偉大社會主義兄弟情!”
班上氣氛熱烈,而賈流下課以後果然又過來了,然而這次他沒能如願跟季晚再次進行交流,被擋在了外邊。
“喂,讓開。”賈流這個平時隻在高一沾花惹草人並不認識封進,也沒有遭受過封進毒打,傲慢道,“彆擋路。”
初生牛犢不怕虎,全班人幸災樂禍看著那個不知死活家夥去招惹封進。
封進長腿隨意放在過道,他翻看著課本,把這個人視為了空氣。
賈流不耐煩了,本來下課時間就短,再拖延一下,又要上課了!他提起自己引以為豪信息素,就要教訓教訓這個擋路家夥。
然而直麵他信息素封進紋絲不動,其他人看他目光像是在看一個傻比。
alpha之間信息素壓製最為直接,自己信息素對彆人來說不痛不癢,這放在哪裡都是一件丟臉事。
從小就生活得順風順水賈流臉上掛不住,惱羞成怒道:“我追他,這關你什麼事,你管這麼多,你是他男朋友?”
封進翻書動作停下,麵無表情,沒有說話。
賈流從飯堂裡就在盯著封進了,現在看到封進反應,立即下了判斷,把封進定位為和他一樣追求者,那種披著朋友皮追求者。
賈流壓低聲音,抓住這個點嘲諷道:“你也不是吧,你有什麼資格啊,他一看就對你沒有意思,以後也不會有。你隻不過是一個朋友,就在這裡管東管西?”
所有聽見了這句話人都把這句話當成了一個無聊挑釁,完全沒由當真,就連孔立言都不覺得這句沒有水平垃圾話會讓封進動怒。
而封進合起書,笑了一下,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