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淺是這麼想的,先讓人去試試水,若是他們願意賣東西,那就再換些米麵糧食,一來這裡隔得近,好運輸,二來村裡的東西比集市上要便宜一些。等換夠了吃的,就用船把東西運回去,讓鄉親們帶回山洞,他們再去集市買需要的東西,畢竟碎銀子不多,值錢的還是些物件兒。
然而三個人左等右等也沒等來婦人的消息,像是人消失了一般。
胡三兒有些等不及了:“要不我過去瞧瞧?”
“咱們一起去吧。”趙淺其實也等的不耐煩了。
大家說走就往村裡去,村子靜悄悄的,這當兒天氣晴著,估計大多都去下地了,走了好長一段小路才算碰上個人,那婦人挽著個菜籃子,撇了三人幾眼,咕噥了一聲:“什麼人都往村子裡竄。”
胡三兒原本還想問一下有沒有看見一個外村的婦人,聽這麼一句,瞬間閉上了嘴巴,臉色也不是很好。
三人心裡不太愉快的走在陌生的村莊小路上,忽然便聽見了前頭的爭吵聲,趙淺和胡三兒對望了一眼,同時扭頭朝聲音的發源地跑去。
“我隻是想問你們賣不賣東西,敲了門才進院子的。”
先進村的婦人被下魚村的村民圍著,焦急著一張臉,不停的解釋。
“放屁,偷偷摸摸進我的院子,我雞窩裡的蛋就沒了。什麼敲門聲,我壓根兒就沒有聽見過敲門聲,我看就是來偷東西的,大夥兒可要跟我做主,彆讓這上魚村來的小偷給跑了。”
尖銳叫著的也是個婦人,個頭不高點兒,掐著腰,一副牙尖嘴利的模樣,氣勢足的很。
“我真的不是偷東西,瞧著你家的院門開著我以為家裡有人才進去的,根本就沒見著你家的雞窩。”
“還狡辯呢,雞蛋讓你藏起來了吧,你讓咱搜搜身,要是真沒有就相信你!”婦人滿嘴不饒人,叼著看熱鬨的村民提出無理的要求。
婦人雖然不是什麼黃花大閨女了,但總歸是個女子,被一群不認識的人這麼欺辱,換做是誰也不讓搜。
就在大家摩拳擦掌靠近婦人時,趕過來的趙淺怒斥了一聲:“你們一群人要不要臉,合著人多欺辱一個婦道人家,下魚村的民風原來就是此般惡劣啊!”
聽著有道聲逆著大家的意插了進來,人群安靜了一會兒,片刻後有個漢子站了出來:“你誰啊你?”
“我是誰你管得著嘛!”
漢子被噎了一句,上下打量著眼前這個身高體壯,挺拔的男子,覺得十分陌生,又好像見過,想了好一會兒,忽然睜大眼睛喊道:“趙淺!是你!你竟然還敢來我們村子!”
聽到這麼個名字,村裡人頓時都火氣騰騰,紛紛挽著袖子:“又想來我們村裡找揍是吧。”
“大家瞧瞧,這婦人肯定跟趙淺是同謀,都是想來偷咱們村咧!”矮婦人吆喝道:“他們村子遭水淹了,沒吃沒喝沒住處,想來占咱們的村子!大家可千萬不能讓他們得逞。”
一時間下魚村的人義憤填膺,伸胳膊伸腿兒的想教訓人,趙淺見狀,毫無懼意,一群烏合之眾,當年他一個人挑架的時候,對方十幾個人,個個牛高馬大,人手一把砍刀,他眼睛都沒眨過一下,照樣把他們打趴下,更何況這群老弱病殘,空著手一副要為民除害的蠢樣子。
他從腰上拿下從山上帶下來的鐮刀,反手甩在矮婦人家的院門上,發出砰的一聲:“來啊,看看不用刀子能不能擰斷你們的手。”
躍躍欲試的爺們頓時停住了腳,當初那軟弱的男人完全不是這個樣子的啊!一時間吵鬨的場麵安靜的能聽見鳥叫聲。
要是動起手,趙淺還真沒怕過,不過昨天晚上周哥兒囑咐了他好幾遍,讓他小心行事兒,他忍住不動手,到時候回去沒法交代。
當著多有人的麵,他叫胡三兒:“帶嬸子走。”
看著所謂的小偷被接走了,望著刀和杵在他們身前虎視眈眈的男人,誰也不敢多嘴,那時候沒有槍打出頭鳥這句話,但是道理大家都明白。
“我們好心好意來商量買些東西,你們喊著抓賊,下魚村人的德行真讓人長見識。”換做以前的趙淺說這句話,一定會讓人啼笑皆非,但是現在他行的端做得正,說這話也沒人敢說什麼。
他從門板子上扯下鐮刀,跟在胡三兒他們後頭,大搖大擺的出了下魚村。
“簡直不要臉,竟然跑在咱們村子裡來撒野!”等人走了以後,村民們嘰嘰喳喳又喧囂了起來。
婦人從村莊裡出來,心有餘悸。
“真是不好意思,得虧趙淺把他們嚇唬退了。也不知下魚村的人怎生這般不講道理,我分明敲了門進院子,進去還喊人了,結果那婆娘出來就一把將我抓住,又是哭又是喊。”
胡三兒忿忿不平:“這事兒不能怨咱們,他們太過分了,仗著人多欺負咱上魚村。”
“好了,現在說這些也沒用了,隻要人沒事就好,當務之急還是買東西,現在隻有去集市了。”趙淺往大路上瞅了瞅:“牛車也沒有,隻能走著去了。”
胡三兒道:“那咱們趕著點走,到下一個村子時,看能不能趕上個牛車。”
大家商量著便出發了。村子到集市太遠了,一路上得跋山涉水的,若是不快些,恐怕今晚還回不去。
為了省些路程,大家沒有走官道,都是抄著小路走,路是不比大路平坦,但好在都是鄉下人,走起來也沒多困難。
約莫著走了一個時辰,原本出門冷颼颼的身體已經很熱了,可算是到了下一個村子,這村子裡的人不算多,比下魚村人少。
而且種地的人很少,因為離集市要近些,好些男人都去集市找活兒乾了,他們種的糧食也就夠自己吃,趙淺得知情況隻能打消在這兒買糧食的打算。
四個人的運氣總算好了一點,遇見個送貨上集市的牛車,大家一人給了兩文錢,順搭著去集市。
折騰了一陣,到集市上已經中午了,大家下了牛車也沒想著去吃點東西,急急忙忙便去買物資。
婦人和記賬的去買米麵糧食,趙淺則和胡三兒去買禦寒和工具,一個時辰後在集市口集合。
“好久沒有來集市了,還有些念叨往日賣魚的日子。”兩人經過魚市的時候,見著裡頭賣魚的人就一兩個,以往漁村的熟悉麵孔都沒有再出現在這兒了。胡三兒不由得感慨了一句。
趙淺道:“費些日子,等咱們重新把村莊修建好,到時候照樣可以打漁。”
“也是,趁此機會也可以把村子建在彆處,省的整日提心吊膽。”
兩人閒吹了幾句,趙淺去當鋪把村民們捐的東西都換成了銀子,當鋪老板瞧著他拿了那麼多零零碎碎的物件兒,雖然對於村民來說是寶貝,當鋪老板看多了稀罕物,沒覺得這些東西多稀奇。
不過瞧著這些首飾,吊墜,十幾樣,老板還是抬了抬眼皮,見著趙淺和胡三兒都穿著粗衣布縷,不禁懷疑起這些東西的來曆。
趙淺似乎看透了老板的心思,不耐煩道:“到底收不收,我們還趕著買東西回去給大家。”
老板揚了揚眉毛:“你們是哪裡人?”
“漁村的,遭了大水,大家把東西都捐了,托我們出來買東西。”
聽了解釋,老板的心稍微放下了些,於是在首飾裡挑挑揀揀,一臉嫌棄:“你這些東西可值不了多少錢。”
趙淺眸色變暗。
當鋪老板瑟縮了一下,撚起那顆粉色的珍珠:“不過這顆珠子倒是挺稀奇的稍微打磨一下可以賣個好價錢。”
“這樣吧,一共給你算個十兩。”
胡三兒率先叫道:“十兩,老板你可彆那麼黑心!”
“黑心!你這些東西都帶了那麼久了,舊的舊,破的破,能給你這個價已經不錯了!”當鋪老板抖著八撇胡子,不滿道。
趙淺一把去把東西收起:“那我們不當了。”
當鋪老板拉著包首飾的帕子,急忙道:“哎呀,看你們跑一趟,我就再漲一兩!你們要當就當,不當拿走。”
“一口價,十五兩!”趙淺不容拒絕道。
當鋪老板當即鬆了手,雄赳赳:“你就去搶吧!還十五兩。”
趙淺見狀也沒有討好的意思,真把東西給收了起來,喊上胡三兒走的果斷。
老板仰著鼻孔見兩人還真的乾乾脆脆就走了,連忙從櫃台前跑出來:“誒,誒,等等,十五兩就十五兩!”
趙淺跟胡三兒對視了一眼,勾了勾嘴角。
老板一邊把東西收進櫃子裡,一邊取錢給兩人,嘴裡還咕隆道:“你們可真會當東西,我就沒有遇見過這樣的,要不是見那顆粉色的珍珠特彆,哪家當鋪會花這麼多銀子收這點東西…………”
趙淺拿到錢便走人了,實在懶得聽他念叨。
出了當鋪,胡三兒笑道:“沒想到你還真有兩下子。”
趙淺歎了口氣,他拿出東西就瞧著老板盯著珍珠眼睛移不開,不敲一點怎麼對得起周哥兒,他道:“少雨很喜歡那顆珍珠的。”
胡三兒拍了拍趙淺的肩膀:“那待會兒你就單獨跟周哥兒買點東西,就當是謝謝他了。”
“不行,這是大家的錢,不分誰和誰的,等往後日子後了,我再給他買喜歡的東西。”
胡三兒見他一臉正直的樣子,不禁很是欣慰。
兩人把儘數把東西買好後,到集市口,婦人和記賬的已經打包小包在那兒等著了。他們身上扛著的東西也不少。
“我們倆的銀子已經用完了。”婦人道。
趙淺把扛著的東西放下,摸了摸身上的,掏出了二兩銀子和幾個銅板:“我們這兒還剩這麼點兒。咱們先找個牛車送咱們回去,東西太多了,拿不下。”
“好。”
趙淺去找了個師傅,兩人討價還價,最後要十文錢才肯送幾人去,他付了錢,大家把東西搬到牛車上,一起爬上了車子。
瞧著一大牛車的東西,婦人笑道:“過年也沒買過這麼多。”
“咱們可不相當於出來置辦年貨了嘛!”胡三兒擦了擦汗,附和著婦人。
趙淺則在跟記賬的說每樣東西花了多少錢,讓他一一記在紙上,回去好跟大家清賬。
冬天白晝短,天黑的也早,儘管一路上都在催車師傅快些,到他們停船的不遠處時,天色已經有些暗了。
牛車師傅少有走這條路,看著山路邊水汪汪的一片,壓根兒不曉得四人還要劃船回去,隻當他們是下魚村的人。
師傅不是這邊的人,還得趕路回去,就沒有跟他們嘮嗑了,各自都忙著往回走。
四人分工把東西抗到船邊上去,胡三兒把東西碼在一堆,瞧著趙淺撅著屁股搗騰船:“你乾啥呢,趕緊把東西搬到船上去啊,待會兒天黑了,咱們咋好劃船回去。”
“船被人動過手腳。”趙淺直起腰,麵色發冷。
胡三兒拋下手裡的東西,幾步過去,板著船看:“怎麼會,咱們來時還好好的。”
“這船板怎麼回事,像被人敲斷了又給合上的,要是咱們沒看見,上去那還得了!”記賬的湊上去,氣憤道:“太歹毒了,誰他娘的這麼乾!想要鬨出人命嘛!”
趙淺看見地上有好多來來回回打轉的腳印,這才去檢查了船,想都不用想也知道是哪些人:“下魚村的人還真是小心眼。”
胡三兒一拳頭砸在土壁上:“我去找他們理論!”
“你有證據跟他們理論嗎!”趙淺一把拉住衝動的胡三兒:“趕緊想辦法把船修好吧,天快黑了。”
…………
“他們咋還沒有回來啊?這天都暗下來了!”山洞裡的人伸著脖子朝外頭看了好幾次:“不會是出事兒了吧!”
周哥兒站在山洞外頭,已經轉了好幾圈了,他衝山洞裡的人道:“我去山腰上看看。”
“周哥兒,你彆急,畢竟到集市那麼遠都路,晚些也正常,你可彆晚上出去又把腳傷著了,到時候趙淺回來我們怎麼跟他交待啊!”
“是啊,是啊!”
大夥兒一邊著急,一邊還得寬慰比他們更著急的周哥兒。再一片安慰的聲音中,一道聲音卻不合時宜的響了起來:“萬一把你們的錢都卷著跑了,那才好笑。”
說話的人是從他們山洞外路過的薛耀,養了個把月的傷,現在雖然不能活蹦亂跳,但是走路是沒有問題了。
聽他的話,大夥兒便不高興了:“薛耀,你彆以為趙淺沒在山洞就沒人敢揍你!”
薛耀哼哼唧唧了幾句:“我不過是隨口說說而已,天都黑了,他們還沒有影兒,你們都把錢給他們了,有船出去,到了集市有吃有喝,還能買厚襖子穿,誰還想回這山頭來受罪,現在還不讓人說實話了。”
見大家沒有回話,薛耀又道:“你們的心可真大!”
“趙哥不是這樣的人!”周哥兒冷著眸子,朝薛耀吼了一聲。
“知人知麵不知心啊!”
胡玲玲跟著道: “我也相信我大哥不是這樣的人!”
周哥兒忽然折身回了山洞,用竹子木棍燒起火把來:“天黑了,我打火把去山腰上等他們。”
山洞裡的人見周哥兒忙活著,心裡不由得都有些難受,似乎也都受到了鼓舞一般:“我們也去!女人們留在山洞裡,漢子們一起去山腰接他們回來!”
周哥兒感激的看了大家一眼,火把燃起,一行人堅定的往山下去。
薛耀看著火光閃爍,嗤了一聲:“一群傻缺。”
山洞裡的婦人出來罵道:“趕緊回你那山洞去,甭在咱們山洞口晃悠,怎麼著,又想來搶東西啊!這次我們人可多著!”
薛耀縮了縮脖子,悻悻的往自邊山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