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空氣裡安靜下來。兩道視線凝聚在他修長的掌心。
轟——
下一瞬,猛烈的黑色烈焰包裹成一團巨大的火球,在他蒼白的掌心爆發。
這火球的直徑幾乎有五層樓那樣高,森寒的氣息噴湧而出,周遭溫度倏然下降。
露西婭驚了一跳。
她被這股陰寒的氣息刺激得下意識向後退了幾步。
隨即她就驚訝地發現,在她剛剛站立過的位置,地麵上的草葉上結了一層厚厚的堅冰。
她低頭一看,就連她的衣擺上都凝上了一層薄霜。
露西婭有點驚魂未定。
如果她剛才反應慢了一點的話, 豈不是也會因為勞倫斯手中的地獄之火而受傷?
勞倫斯他不在意她會因此而受傷嗎……
但是更多的洶湧情緒瞬間掩蓋住了這一點點的後怕,露西婭揚起臉。
“……好厲害!”
勞倫斯沒有說話,但唇角卻忍不住上揚了一個清淺的弧度。
頓了頓,他想起什麼,轉頭看向百無聊賴靠在一邊的赫爾墨斯。
“赫爾墨斯,你想試試嗎?”
斜倚在樹乾上的少年神明正百無聊賴地把玩著一枚懷表。聞言他撩起眼睫,“啪”地一聲將懷表蓋甩回去。
“行啊。”
勞倫斯眼底的笑意稍微淡了一點,隱約漾開一抹若有似無的凝重和審視。
他掠過露西婭朝著赫爾墨斯的方向走去:"召喚的方法……"
剩下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被驟然席卷而來的黑色烈焰湮沒。
赫爾墨斯隻是隨意上前了一步。
他慢條斯理伸出一隻手,另一隻手甚至愜意地負在身後,看上去不過是隨手一擺。
但下一瞬,一股猛烈的氣流自他掌心升騰而起。
狂亂的氣流旋轉凝聚成風暴,黑色的烈焰如海水般源源不斷地湧出,在風卷中發出囂張的尖嘯聲。
像是岩漿噴發一樣的火海朝著四處蔓延,幾乎是瞬息之間就覆蓋了整個空間。
“你剛才說了很多遍。”
赫爾墨斯收回手。
瞬息間,凶猛的火海乖順地臣服在他身側,在他輕描淡寫一指點去的時候消散了。
就像是從未出現過。
露西婭驚呆了。
這
樣的校製力,就該剛才的勞
這樣的控製力,就連剛才的分化斯都做不到。
勞倫斯眼底舒展的笑意已經蕩然無存。他麵無表情地看著不遠處的空地。
————在那裡,剛才蔓延過一片壯觀的墨色火海。
但現在,火焰消失得徹底。
而那裡的草木,甚至就連一丁點都沒有被灼傷。
赫爾墨斯是第一次召喚地獄之火嗎?勞倫斯不知道。
但如果赫爾墨斯真的僅僅憑借著他剛才教導露西婭時的隻言片語,就做到了這種程度的話……
勞倫斯突然有點不是滋味。
該為赫爾墨斯感到開心的。
但一種微妙的情緒卻不受控製地在心裡生了根,不斷地蔓延滋長。
分明他才是長兄。
而且,他剛才才說過這是最令他有成就感的事情。
可瞬息間,赫爾墨斯就讓他這樣難堪。
好吧,赫爾墨斯不是故意的。
勞倫斯知道,赫爾墨斯就是這樣隨性的性格。
可是……
“做的不錯。”
良久,勞倫斯掩下眸底的情緒,不鹹不淡地抬起頭恭喜。
但他心裡卻開始湧動一個可怕的念頭。
如果赫爾墨斯沒有這麼優秀,或者哪怕他在取得這樣的成績之後,表現出稍微用力過那麼一點,那該多好。
至少,不會把他襯托得這麼狼狽不堪。
決定魔淵之主位置的歸屬,需要在繼承人之間進行一場生死鬥。
在生死鬥中勝出的繼承人,便會成為整個魔淵的主宰。
生死鬥並非你死我亡的角逐。
相反,但凡有其中一方認輸或者放棄繼承權,決鬥都會立刻停止。
隻不過,神術浩瀚,站上決鬥台的那一刻,就要有不論生死的覺悟。
此刻,幾乎一個足球場那麼大的高台正中央,便負手立著一道身影。
漫長的歲月對於神明來說隻不過彈指一瞬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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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的神袍在他身後飄揚,勾勒出他高大挺拔的身材。他的輪廓被黯淡的光影模糊,隱隱縈繞著些許幾乎溺死的寂寥。
四周寂靜無聲,赫爾墨斯眼睫低垂,有一搭沒一搭地把玩著掌心的懷表。
這些年,勞倫斯對他的敵意逐漸顯露。
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露西婭沒有作出任何調和,而是默地選擇了和勞倫斯一同疏遠他。
有些日子過去了,好像就真的過去了。然後再也不會回來。
赫爾墨斯掀起眼皮看著高懸的血月。
魔淵之中,或許也隻有它是永恒的。
他稍微有點出神,對麵卻突然傳來腳步聲。
赫爾墨斯斂眸看去,金眸微眯。
勞倫斯和露西婭同時出現在了決鬥台的邊緣。
但格外與眾不同的是,他們的手緊緊地牽在一起。十指相扣。
赫爾墨斯察覺到什麼,眸底閃過一瞬即逝的愕然。
決鬥台上隻有他們三位神明。
——繼承人之間的爭鬥,向來是私密的。魔淵中其他的神明和墮天使沒有旁觀的資格。
空氣陷入一種詭異的沉默。
時間的流速在這一刻仿佛驟然放慢。
三道身影就這樣無聲地靠近,站定,最終形成一對二的微妙姿態。
赫爾墨斯眯著眼睛,目光似有探究和玩味。他若有所思地盯著他們看了片刻,忽地一笑。
"原來當時,你真的沒有在開玩笑。"他看著露西婭不緊不慢地開口。
比起曾經,露西婭的五官也更顯得明豔,多了幾分獨屬於女性的嫵媚。
但不變的是她的性格。
聽見赫爾墨斯的話,她耳根瞬間紅了,那抹紅暈愈發擴大,逐漸彌漫到她飽滿的臉頰。
但她卻出乎意料的沒有躲避他的眼神,沒有否認。
卻也區彆於從前脫口而出的熟稔語氣,他們之間陷入一種尷尬的沉寂。
赫爾墨斯視線掃過露西婭衣領邊緣若隱若現的紅痕,意味不明地輕笑一聲,挪開視線。
目光對上勞倫斯時,他眼底的溫度一點點冷卻了。
“我
想,或許你該有什麼話想對我說。”
“很遺憾,我並不這麼認為。”勞倫斯慢條斯理地整理了一下神袍領口。
他的衣衫也稍微有些淩亂,和他平時板正的作風截然不同。
就像是匆忙間隨意穿戴的。
露西婭卻在這個時候突然上前一步,不著痕跡地擋在了赫爾墨斯和勞倫斯之間。
"其實……是我有話想要對你說,赫爾墨斯。"
她的語氣比起曾經顯得疏離了不少,甚至帶著一點客氣。
稍微有點遲疑,但回想起方才她意想不到降臨的柔情蜜意,還有愉悅溫存後勞倫斯微笑對她的承諾,露西婭還是鼓起勇氣抬起頭。
“你可以……放棄繼承權嗎?”這要求聽起來十分荒謬,露西婭有點心虛。
說到最後,她的聲音逐漸低下去。
可出乎她預料的,赫爾墨斯臉上並沒有流露出多少情緒。
他先是不含半點溫度地掃一眼一言不發的勞倫斯,然後才俯身盯著露西婭的眼睛。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赫爾墨斯的尾音向來拖得很長,聽上去有一種特彆的情懶感。
然而此刻他聲線裡的笑意儘褪,屬於強大神明的壓迫感散發出來。
露西婭目光閃爍,下意識避開他太過直白、極具侵略性的目光。
“我知道。”她輕輕地回答。
赫爾墨斯薄唇掀起一抹冷笑,沒有再開口。
真是有意思。
就在決定魔淵之主真正繼承者身份的這一天,他竟然收到了這樣的驚喜。
先是他一向冷靜的兄長和唯一疼愛的妹妹糾纏在了一起。然後,他們竟然還一起出現在他的麵前,要他放棄繼承權。
赫爾墨斯閉了閉眼睛。良久,才不疾不徐地開口。
“給我一個理由。”
這句話分明沒有什麼特彆之處,露西婭的臉頰卻莫名更紅了。
她猶豫了片刻,飛快地用餘光瞥一眼勞倫斯英俊的側臉。
她那張漂亮瓷白的臉上總算流露出些許壓抑不住的、令赫爾墨斯熟悉的笑意。
“勞倫斯說了。”露西婭壓低
聲音,但字裡行間的雀躍和驚喜卻根本掩蓋不住。“如果他成為了魔淵之主,他就娶我做他的神後。”
赫爾墨斯沒說話。
他像是消化了一會這個消息,才不冷不熱地看向勞倫斯。
“她是我們的妹妹。”
視線在空氣中交彙。這一次,勞倫斯終於開口。
"同時,她也是整個魔淵————甚至神國之中,唯一能夠和我們的血統相提並論的高貴女神。"
勞倫斯將神袍的係帶整理好,坦然地上前一步,不偏不倚地對上赫爾墨斯的視線。
“她的美貌也是公認的。”他微笑,“我愛她,情難自禁。”
赫爾墨斯盯著他,金眸微眯,像是在確認什麼。
片刻後,他冷不丁笑了一下:“所以,就正巧選在這樣的日子?”
微妙而極具壓迫感的氣氛在兩人之間蔓延開來。
劍拔弩張之際,赫爾墨斯突然感覺衣擺被輕輕拽了一下。
他皺眉低下頭,看見露西婭悄悄盯著他,在勞倫斯看不見的角度衝他眨了眨眼睛。
她沒有出聲,用口型吐出三個字。
————“求你啦。”
赫爾墨斯突然在自己的口腔裡品嘗到一股血腥氣。
其實沒有什麼不甘。
隻不過是魔淵之主的位置罷了。赫爾墨斯沒什麼情緒地想著。
對他來說,權柄向來不過是可有可無的東西,擁有或失去,沒有那麼重要。
至少,沒有露西婭重要。
雖然赫爾墨斯搞不明白他們到底是什麼時候背著他廝混在一起的,但這並不是重點。
重點是,露西婭是他唯一的妹妹。而她深愛著勞倫斯,想要成為他的神後,想要獲得她憧憬的幸福。
露西婭在懇求他。他要怎麼才能忍心拒絕她。
魔淵之主的位置和露西婭分立在天平的兩頭,朝著哪一邊傾斜顯而易見。
赫爾墨斯幾乎不需要任何猶豫。
他閉了閉眼,再度睜開的時候,色澤清淺的眸底已是一片冰涼。
"希望你永遠記得今天的承諾。"
r />赫爾墨斯骨節分明的手指搭在頸間,指尖翻飛解開神袍的係帶。
在做這些的時候,他的眼睛卻緊鎖著勞倫斯。
象征著魔淵之主繼承人身份的神袍被他解開,寬大的衣擺在空氣中揚起。
赫爾墨斯將神袍隨手扔在地上。
這一個簡單的動作,卻蘊著深刻而厚重的影響。
這代表他心甘情願地放棄繼承魔淵之主位置的權利。
驕傲在這一瞬被親手剝離,赫爾墨斯臉上卻沒有絲毫痛惜不甘的神色。
他上前一步站在勞倫斯對麵。
隨著動作,他的鞋底結結實實地碾在了上一秒還象征著無上權利的神袍上。
神袍染上塵泥,仿佛它象征的那些權利在他心底壓根不值一提。
勞倫斯餘光瞥見赫爾墨斯的動作,臉色微冷。
但他還沒有開口說什麼,便感覺赫爾墨斯微微傾身貼近他耳畔。
“如果你辜負了露西婭,”他一字一頓,冰冷刺骨地說,“我會親手殺了你。”
————“無關你的身份。”
勞倫斯眸光沉下來。
在晦暗湧動的思緒中,他唇角扯起一抹涼意。
“在談論這件事情之前,是你該向我見禮。”
“赫爾墨斯。”,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