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陽光穿過玻璃落在少女纖長的睫羽上,泛著亮銀色的光輝。
眼瞼擋不住這樣強烈的光線。幾乎是瞬間,溫黎便自睡夢中掙脫出來。
她下意識想要喚人將窗簾拉好,隨即才反應過來,她此刻居住在惡龍的城堡。
這是她這些天來,第一次感受到這樣耀眼的陽光。
有些不對勁。
溫黎睜開雙眼。
幾乎是本能地,她朝著金山望去,原本便璀璨的金幣聖杯在燦爛的日光下更顯炫目。珀金並不在這裡。
惡龍龐大的身體足以遮蔽一切光線。這幾天來,她的視野大部分都是由城堡中長明的燭火維持的。
溫黎將險些滑上大腿根的衣擺向下扯了扯,躡手躡腳地坐起身,四周環視一圈。
依舊是色澤黯淡的裝潢陳設,燭火在日光映襯下黯然失色,在玄色壁燈中小幅度地搖晃。她依舊沒有看見珀金的身影。
在原地安靜地坐了片刻,珀金卻始終沒有返回的跡象,溫黎垂下眼。這種時候,她若是逃走,成功的幾率有多大?
溫黎望向金幣的石門。她並沒有忘記前一天珀金不經意提到的那句話。
——城堡裡的一切,都受他意念控製。
那麼生活在城堡中的她,是否一舉一動也都在他的掌控之下?
溫黎腦海飛速地轉動著。
不僅如此,門外或許還有著比起龍更危險的生物。譬如那隻被她吞吃入腹的惡獸。
這樣看來,此刻對她最安全的方式,恰恰是安分地在城堡之中生活。在儘量不激怒珀金的同時,等待林頓和父王的救援。
溫黎小心翼翼地翻身下地,腳尖卻觸到什麼圓溜溜的東西,滑得她猝不及防一個翅趄險些栽倒。
她拚命壓抑住即將脫口而出的驚呼,眼疾手快地扶住一旁的牆壁,艱難維持著平衡站直身。
溫黎驚魂未定地低下頭。罪魁禍首是一枚看不出品種的圓果。
不僅如此,在她床邊的空地上,不知何時被人堆了數不清的各類蔬果。
大大小小堆疊在一起,像是在與不遠處的金山遙遙輝映般,隻看一眼就能輕易辨認出誰的手筆。溫黎早已餓得不行,經過一場高熱,那燒焦的惡獸早已被她的身體消耗
得七七.八八。她屈膝拾起最頂端那枚圓果,就著衣擺擦了擦果皮,送至唇邊的動作卻微微頓在了半空。
珀金究竟在哪?為什麼替她早早找來了食物,卻一反常態地沒有現身?
她一手將散落的暨發彆在耳後,無意識地轉了轉掌心的圓果。
自她醒來之後,空氣中便若有似無地回蕩著一下一下的撞擊聲,聲音悠長又微弱,像是從深遠的地下傳來一般。
起初,溫黎隻當是錯覺,可現在她確認,麵前這堆蔬果細微的震顫一定不是錯覺。理智告訴她,這不是她應該過問的秘密。
可冥冥中卻似乎有什麼牽引著她,等到溫黎回過神來時,才察覺自己不知不覺已經向著走廊走出數步。
咚,咚.…
隨著她的靠近,先前還算細微的聲音也慰發清晰。
天花板上懸掛的水晶燈無聲地搖曳,壁燈中的燭火也像是感應到什麼可怖的危機,驚恐地震顫著,將她的剪影無限拉長。
溫黎咬著唇,踮著腳輕輕向前走了幾步。
不遠處的角落裡,原本平整的波斯地毯微微卷著邊,露出下方虛掩著的石門通道。
似乎是使用它的人太過匆忙,不僅沒能將地毯撫平,就連石門也沒來得及完全閨攏。此時敞著半人寬的縫隙,黑洞洞看不見底。
那些沉重的撞擊聲,正從其中一下一下地傳出。珀金……很可能就在下麵。溫黎心中湧起強烈的直覺。
可是,珀金先前的言行卻似乎彰顯著一種明確的拒絕。她最好收起她的好奇心。溫黎緩慢地轉回身。
正欲裝作不知情地回到床邊填飽肚子,胸口的水晶吊墜卻猛然一沉。巨大的力道拉扯著她的脖頸,險些將她生生拽向地麵。
溫黎愕然抬眸,隻見本便剔透澄瑩的水晶煥發出更絢爛奪目的光暈,正靜靜懸浮在她麵前,朝著地下入口小幅度地沉浮。
後頸一陣火辣辣的疼,她還沒來得及反應這怪異的一幕,便再一次被牽引著向前走了幾步。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溫黎並不為此刻水晶顯出的與眾不同而感到過分驚訝。畢竟,她曾經親眼見過它無數次以結界擊退覬覦它的歹人。
那時,它迸發出的光芒,比起王城中通明的燈火和煙火還要耀目。
她知道,水晶擁有著神明的祝福,本就不是凡品。
可是……這卻是這十幾年來,它第一次乾涉她的行動。
溫黎試探著拽了拽項鏈,試圖將水晶朝著她的方向拉。
她的動作卻反倒像是激起了它禁錮十幾年的叛逆,反過來被它更用力地向前扯了幾步。
慌亂中她一腳踩中石門邊緣的縫隙,腳踝瞬間傳來一陣骨折般的刺痛。溫黎身體一歪,本能一手死死拽住身側卷積的地毯。
然而柔軟的絨毛卻支撐不了她身體的重量。隨著細微的“哢噠”聲,她掌心攥緊的幾根救命稻草應聲而斷。
失重,黑暗,陰森的聲響愈發清晰。
不知過了多久,溫黎才重重跌落在地麵。她向前慣性地滾了數圈,才在一片牆壁上狠狠停下了衝勢。
好疼。
溫黎試探著動了動,艱難地忍耐著劇痛,一瘸一拐地扶著牆壁站起身。
隨著她的動作,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驀地被點燃。
她正處在一條狹長逼仄的甬道,身側的牆壁上五步便是一盞壁燈。此刻感應到她的出現,正漸次一盞盞朝前點亮未知的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