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望不見儘頭的密林中,樹影橫斜,遮蔽黯淡的天日。
偶有一隻血鴉飛過,羽翼舒展著落在樹間,碧綠的眼眸映出少女精致動人的側臉。
溫黎似有所感地側過頭,正望見梢頭的血鴉。
一人一鴉就這樣在黑夜裡對視。
……鳥類竟然也會這樣專注地看人嗎?
溫黎不自覺多看了幾眼,身上卻猛地覆上一層柔軟的外衣,上麵甚至還沾著未散的體溫。她被驚了一跳,注意力瞬間自血鴉上移開。
"溫黎,入夜寒涼,你快把這件外套穿好。"
林頓唇角揚起,一雙湛碧的眼眸溢滿星光,脫去外衣之後更顯得身材挺拔。
說著,他便順手握住溫黎身上的披風,用力想要將它抽走。
——莫名礙眼。
幾乎來不及反應,溫黎下意識拽住她最後從惡龍城堡中帶走的披風。
不僅是林頓,就連她自己也有些意外。然而,指腹觸及那些不規則的邊角時,她再一次抿著唇堅定地用力。
溫黎牽起一抹笑:“我有這件披風可以保暖。”林頓像是不認識她一般瞪大了眼睛。
真是晦氣。
他不過是為了獲取她的信任才用心討好她,卻沒想到她竟然根本不領情?林頓心中惱怒,立即就想甩手離開。
但目光落在她頸項上的吊墜,他強迫自己站在原地。溫黎現在還有用處。
林頓壓下心中不滿,繼續對她噓寒問暖: “溫黎,你怎麼了?是他對你做了什麼?這樣連平民都廢棄的破舊毛毯,怎麼能配得上你高貴的身份?"
然而這一次,溫黎甚至還沒有回過神來,不遠處靜立的血鴉便撲扇著翅膀,遙遙飛了過來。它先是衝著林頓那隻緊攥披風的手張了張嘴,像是想要吐出什麼一般。隨即,它似乎意識到了某種失敗,乾脆俯衝下來——對著林頓便是一通猛啄。
溫黎猝不及防地望著眼前這一幕。
這隻血鴉比起其餘同類要靈活得多,小臂大的身體幾乎快成了一道墨色的殘影。
而聽著林頓愈發克製不住的慘叫聲,溫黎隱約意識到,比起其他血鴉,它的攻擊力也強得異於尋常。
一旁的士兵進退兩難,剛
準備上去幫忙。
那該死的鳥像是察覺到了他們的心思一般,便自動停下了攻擊,震了震雙翼悠然飛回了不遠處的梢頭。
它碧綠的眼眸依舊注視著這個方向,看上去竟有些輕蔑和譏誚。
士兵:?
林頓:.…
林頓深吸一口氣,勉強克製住派人就地解決這隻血鴉的衝動。——那樣看起來太不體麵。
此刻,他打理得一絲不苟的頭發淩亂地垂落,就連衣服也被啄得破了好幾個大洞。林頓不得不重新將外衣穿好掩飾尷尬。
溫黎望著他狼狽的側臉,好心地決定不再提及他被一隻血鴉逼迫得如此無措的糗事。她輕聲轉移話題: “我有些餓了。”
後麵那些士兵為了緩解尷尬,連忙回過身安營生火,生怕繼續出現在這片空間。
林頓理了理亂糟糟的頭發,臉色不佳地在火堆旁最高的石塊上坐好。
他忍不住開口:“一定是因為這片密林靠近殘暴的惡龍,就連鳥都這麼凶悍。”
“珀金並不壞。”溫黎看著他,正色道, "不然,我們不會活著出現在這裡。"林頓沉默地盯著火堆,內心冷笑。
果然不過是個女配角,話裡話外竟然都是對珀金不加掩飾的維護。——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可也足以證明她的放.浪。
要是將她娶回家,他恐怕得在大草原上狂奔。
還是艾琳更令他省心。熱情、專一,願意為他當牛做馬...
這時,梢頭的血鴉再一次展開雙翼,在溫黎上空盤旋。
林頓怔了下,剛要抬手趕走,回想起方才手忙腳亂的經曆,他在原地陰沉著臉,一時間並未上前。
然而,令他沒有想到的是,方才凶狠的血鴉落在少女肩頭,卻輕盈溫和得像是換了隻鴉。
它尖細鋒利的鳥喙輕輕碰了碰她耳側淩亂的長發,卻像是在替她梳頭一般,小心地扭動著腦袋,甚至輕輕蹭了蹭她的耳廓。
林頓;?
溫黎隻感覺肩頭猛地加上了重量。
血鴉鋒利的爪子,恰到好處地落在她披風堆疊最厚的位置。以至於,哪怕它穩穩地扣緊她的肩膀,她也沒有感受到絲毫疼痛。
它似乎並不想傷害她
?
溫黎小幅度地側過頭。
血鴉圓溜溜的眼睛正注視著她,弧度圓潤的頭頂上,不經意落了幾縷她金色的長發。
這親密糾纏著它的亮色,多少中和了幾分它通體暗黑的不詳和可怖。看起來多了幾分難以言明的……可愛。
然而,血鴉卻似乎並不滿意自己此刻過分柔和的配色。它正拚命扭著脖子,試圖將那幾根碎發啄落。
溫黎忍住笑意,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繞過它鋒利的鳥喙,輕輕將發絲自它身上拂落。血鴉自動停下了動作,靜靜立在溫黎肩頭等待著她的動作,安靜得近乎乖巧。
直到終於自少女的長發中重獲自由,它才高高揚起頭扭向遠方,像是欲蓋彌彰的害羞。"公主殿下,您的晚餐。"士兵前來送上食物。
溫黎猛然回過神,抿著唇微笑接過。
碟中乾糧和灑滿調料的烤肉被整齊地擺好,旁邊甚至綴著雕成鮮花模樣的蔬果,奢華得與這荒蕪的密林格格不入。
見溫黎盯著看,林頓總算找回些自信: "想著這幾天你必定吃得不好,我特意帶來了這些。"
這樣一來,她總該對他感激涕零了吧?
然而,少女靜靜地坐在原處,麵色平淡地咬下一口肉,半點往他懷裡嬌羞歪倒的趨勢也沒有。林頓皺了皺眉,略有些刻意地拔出腰間的佩劍,凹好了造型擦拭著。
“或許你還不知道,在前來救你的過程中,我們遇上了傳聞中的魔炎獸。”
"不過,我已經找到了屠龍者的寶藏,所以就連能夠覆滅文明的魔炎獸,如今也不是我的對手。"
林頓情不自禁揚起眉。他永遠不會忘記,那時旁人將他奉若神明的崇拜和讚歎之情。
溫黎有些意外地看著他。
她曾經聽騎士長提起過魔炎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