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珀金輕咳一聲開口, “我……給你添麻煩了嗎?”

溫黎感到背部觸上一塊微涼的硬物。

它正緩慢地滑動著,像是在模仿手掌輕撫背部的動作一般,順著她的脊椎來回地摩挲。

r />動作笨拙又輕柔。

她抬起頭,輕輕笑了下: "不,珀金,是你救了我。"珀金垂著眼,默默辨認著她唇畔的弧度。

似乎……比之前見過的要淺。

她不開心嗎?因為那個自稱她未婚夫的男人?

惡龍在原地沉默了許久,最終微微側了側身,緩緩垂下頭。

鋒利的龍角輕輕蹭了蹭少女,像是無聲的道歉和討饒,龍尾卻高頻率地甩動著。"……你不希望我殺了他?"

溫黎訝然地眨眨眼。

這是她與珀金相識以來,他第一次以這樣平和得甚至小心的方式對待她。甚至,在半個鐘頭前,他還那樣倨傲又強大地攬著她,彈指間殺死了一國王子。她輕輕歎了口氣,莫名想說些真心話: “是,但也不全是——”

“在知道林頓想要殺死我之後,我對他不會再心懷任何憐憫和同情。”“哪怕是死亡,也是他咎由自取。”

頓了頓,溫黎蹙起眉。

“可是,林頓是一國王子,這次前來尋找我,也一定是眾人皆知的。”“他這樣不明緣由地橫死,我隻怕會對父王造成影響……”說到這裡,她突然停了下來,略有些抱歉地抿唇: “說了這麼多,讓你很頭痛吧。”

回應她的,是龍翼伸展掀起的強烈氣流。

溫黎還沒反應過來,便被珀金以巨翼攏至身前。

她的後背觸上他淺淺呼吸著的腹部——那是屬於惡龍身體最柔軟的位置。

刀鋒般掛滿倒刺的巨翼在她麵前,卻被主人刻意收斂了凶狠和危險。反倒化作溫柔寬厚的擎蓋,小心地替她遮蔽了一切冰冷的空氣,不遠不近地守在她身前。

視野裡,龍的長尾有一下沒一下地甩動著。

和著珀金與人類相比格外綿長的呼吸,溫黎仿佛回到高熱那一夜,在一片溫熱的起伏中不自覺放鬆了身體。

然後,她聽見珀金冷冽磁性的聲音: “既然沒有憐憫他,就什麼都不要再想。”

他的語氣蘊著前所未有的睥睨天下的自信: “看在你勉強不讓我討厭的份上,我不介意保護你—-和你的國度。"

燭火劈啪四濺的火星聲前所未有地清晰。這一刻,溫黎仿佛再一次聽見不遠處連綿不絕的蟲

鳴。

她好像從來沒有離開過珀金的古堡,一直靠在他危險卻寬闊的巨翼下,享受這從未體驗過的靜謐。

……和美好。

溫黎情不自禁地抬起頭。

處在珀金巨大的龍翼下,她並不能看清他的臉。隻能望見他高高揚起的下頜,看上去有些彆扭的倨傲。

他重重清了清嗓子,語氣儘力維持著冷漠。

欲蓋彌彰的關切卻在尾音中無處遁形: “我做出來的事情,我會自行處理,用不著讓你的母國替我善後。"

察覺到溫黎定定的視線,珀金略有些不悅地低下頭: "這樣看著我乾什麼,難道你在質疑我的能力?"

"不是的,我……"

溫黎有些語塞。

身為擁有神賜之物的公主,她從小過的便是錦衣玉食、受萬眾寵愛的生活。

可林頓的死卻再一次無聲地提醒她,她收獲的善意或許並不是為了她。甚至根本不是真實的。

珀金卻在這種時候告訴她,他會守護她,守護她的國度。她該相信他嗎?

她知道,珀金同樣對她的神賜之物極度感興趣。

——在那一天,他甚至沒有費心遮掩這一點,仿佛根本不在意她是否察覺他的企圖。

但……

回想起金發青年歸還水晶時,俊美麵容上興致缺缺的神情,溫黎陷入了遲疑。珀金卻絲毫沒有意識到她的沉默。

龍尾在身後迅速地擺動著,像是忐忑,語氣卻一如既往地差: “那……咳,你現在開心點了嗎?"

他討好她的意圖太過明顯,溫黎不想辜負他難得的好心。

她牽起一抹完美的笑。這在她十幾年的宮廷生活中已經習以為常

"嗯,是的……"

"不要騙我。"

出乎意料的,珀金冷哼了下,巨大的豎瞳裡寫滿了“你以為我很好糊弄嗎”。

他再次用龍翼將溫黎朝身邊頂了頂,似乎作出了什麼重大的決定般,深深呼出一口氣。惡龍的鼻息拂過壁燈,燭火瘋狂搖曳起來,就連不遠處的金山也顫顫悠悠地晃了晃。無數鋥亮的王冠聖杯簌簌

滾落,在地麵上丁零當啷響個不停。

溫黎茫然: “珀金?”

“閉上眼。”他凶巴巴地命令, "不準偷看我。"

珀金的行為太過反常。一時間,溫黎當真想不出他究竟打算做什麼。

但她能夠確認的是,他不會傷害她。思及此,溫黎聽話地閉上眼: “好了。”

隨即,她聽見珀金再次輕咳了下。緊接著,一陣似曾相識的曲調鑽入耳廓。

哼唱小調的人顯然是頭一次做這種事。

儘管音色清越悅耳,且努力地想要找到合適的音準,體現出的效果卻依舊不儘人意。

溫黎下意識放輕了呼吸,認真聽了許久才勉強辨認出——這竟然是她先前為了安撫燥鬱的珀金時,隨意編出的曲調。

就連她自己,都很難將這即興的曲調再次哼唱出來。

珀金卻竟然分毫不差地記得。

他試圖尋找音調的嘗試幾乎稱得上笨拙。而那些不成曲調的音符不僅稱不上美妙,甚至能夠說得上難以入耳。

溫黎卻覺得,這比起任何王室樂師演奏出的交響樂還要動聽。視覺被剝奪後,其他感官便變得格外敏感。

背後緊靠的龍腹帶著熱意,呼吸間傳來恰到好處的體溫。她甚至能夠透過那層薄薄的襯衣,感受到他身體粗糙的紋路。

——和人形的他截然不同的觸感。

溫黎不自覺回想起金發碧眼青年白皙的皮膚,以及起伏的有力線條。

第一次被他抱在懷中時,她曾無可避免地觸碰到他的身體。觸感是與看起來截然不同的柔軟和細膩………這時,不成曲調的歌聲緩緩停了下來。溫黎猛然回過神來。她在想什麼!

“睜開眼睛吧。”珀金有些不自在地開口, “我可不是有意記住這首曲子的,隻不過記性太好而已。"

溫黎注視著他身後高高豎起的龍尾。它似乎格外不聽話,總是讓她抓住他口是心非的蛛絲馬跡。

見她不說話,珀金動了動龍翼: "……不好聽嗎?"溫黎搖搖頭。

她知道,珀金並沒有關心人的經驗。

起初,他甚至連清水和食物都想不起替她準備。

他唯一

會做的,便是不斷地學習。

學習著她的需要,她的喜好,甚至….她安慰他的方式。

烤焦的肉、永不冷卻的洗澡水、陳舊的毛毯,以及怪異的曲調。都是他坦然擺在她麵前的、從未掩飾的真心。

她怎麼能夠不相信他?

身體比意識更快,直到溫黎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已經膽大包天地輕輕側過身,張開雙臂輕輕擁住了珀金。

可他的身體實在太大了,哪怕她儘力伸長了雙臂,卻依舊連他腹部的一半都無法覆蓋。隻能可憐巴巴地掛在一角,維持著令人啼笑皆非的“擁抱”。

"很好聽。"溫黎臉側貼著他粗糙的腹部,輕聲說, "謝謝你,珀金。"話音剛落,她的視線便被一陣刺目的金光儘數充滿。溫黎感到她懷中的身體開始急速縮小。幾乎無法支撐她的重心。

星光般熠熠生輝的光芒之中卻探出一條修長的手臂,輕而易舉地止住了她向下跌落的趨勢,微一用力便將她牢牢扣在懷中。

溫黎順著慣性狠狠撞進珀金懷中,鼻腔被一陣熟悉的薄荷清淡的冷香霸占。

她驚疑不定地抬起頭,正對上金發青年同樣漾著訝然的湛碧眼眸。兩人眼神交彙。

半晌,溫黎眨眨眼: "你……又到那一天了嗎?"

【惡龍手劄】

這是我第一次唱歌。

該死,真是太丟臉了,我發誓這一定也是最後一次!

不過,在她主動擁抱我的時候,我的身體感覺很舒服——就像詛咒從未出現過那樣。心裡好像也有些甜甜的(應該這樣形容嗎?),我從來沒體會過這種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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