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半靈懵了一下, 抬頭望向裴亦辭。
他穿著製式繁複的皇帝禮服, 頭戴金冠,一雙眼眸黯如深潭,卻絲毫不見醉意, 隻沉沉盯著齊半靈。
齊半靈被他看得有些發毛, 卻又想起了那個禁苑來。
當時順嬪說,裴亦辭登基前便已有心儀之人。不過那人早已過世, 陛下就是為了那人才疏遠後宮,還為她圍起了一座禁苑。
誰知裴亦辭居然在她麵前承認了那個女子的存在。
甚至, 提及她時, 他用的都不是“朕”,而是“我”。
看來真是她誤會了什麼,或許他和偏殿裡那個女子真的沒有什麼。
齊半靈點點頭:“是臣妾多心了, 還望陛下恕臣妾大不敬之罪。”
裴亦辭望著齊半靈的眼睛,見她一雙濕漉漉的桃花眼裡一絲波瀾也無,隻覺得胸口那股業火燒得更旺了, 冷冷喚了她一聲:“齊半靈……”
“啊, 是,臣妾在。”
齊半靈見裴亦辭似乎又有些惱了,心裡一慌, 連忙應了聲。
裴亦辭緊緊盯著她的臉:“你是不是覺得, 做朕的皇後,還委屈你了?”
這話,裴亦辭似乎前段時間還問過她。
齊半靈從不會主動去細想這個問題。隻是裴亦辭再次問起, 她忽然又想起過去的種種來了。
說實話,大婚之前,她都裴亦辭根本不抱什麼希望,隻當自己進宮是做個空殼皇後罷了。
尤其是知道了宜妃和順嬪的家室,更是篤定了這個想法。畢竟一個沒有家族撐腰的皇後,比高門顯貴的後妃要好操控得多。
所以雖然當時外界都說裴亦辭是因為自己亡兄才娶的她,可齊半靈自己心裡有數,也不想挾恩圖報。
誰料前幾日姐姐進了宮,告訴她當年哥哥並非為了救駕而亡,反而讓裴亦辭為了護著他自己多挨了一刀。
那幾日她的確好好回憶了一下自己入宮以來的種種。
裴亦辭對她的確也沒有那麼壞。
她為了尋興哥兒闖了禁苑,正巧遇上裴亦辭,他不但沒有責罰她和興哥兒,反倒幫忙推她的輪椅,還抱了興哥兒出來。
她在北郊行宮泡溫泉,裴亦辭在一邊會幫忙抱她進池子,還特意給她選了平整舒坦的石頭坐好。
姐姐被鐘家磋磨,鬨上了公堂,裴亦辭從未對她說過什麼,私底下將自己的寶劍交由平王,讓平王上了公堂替姐姐撐腰。
還有他將哥哥的遺物交給了她;方才宴會,她本還在為越王沒來赴宴有些尷尬,裴亦辭狀似無意般告訴她越王很少參加宴會。
凡此種種,齊半靈也不是傻子,自然都感受得到。
不過一刹那功夫,這些回憶全都從她腦海中冒了出來。
雖然裴亦辭在她麵前老是喜怒無常的,讓她總摸不清頭腦,可真回想起來,他也不是那麼差勁。
她微微低下頭:“臣妾不委屈,臣妾感激陛下。”
裴亦辭低頭看她。
齊半靈已經垂下了頭,他看不到齊半靈的一雙眸子,隻能看到她的睫毛長長,在眼下掃出一片陰影來。
裴亦辭忽然又記起多年前的她來。
當時的她,肆意跳脫,像一隻自由自在的小貓,想到什麼就說什麼,從不在他麵前掩飾自己的心思。
如今,明明自己刻意冷待她,她還是會低著頭,乖順地說感激自己……
他伸出手,輕輕挑起齊半靈的下巴。
齊半靈的眼中閃過一絲慌亂,有些無措地抬頭去看裴亦辭,卻見他低著頭,眸中竟能印出她的臉來。
齊半靈的臉一下紅了,正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裴亦辭涼涼一笑。
“感激?”
“朕疏遠冷落你,你反倒過來說感激?”
疏遠冷落?
齊半靈這才想到,她入宮多月,的確還沒侍過寢。
隻不過她入宮前就聽陳嬤嬤說起過,裴亦辭勤於朝政,不常進後宮,再加上她腿腳不便,身子也不好,本就不指望生個皇子撐腰,更學不來宜妃那爭先要強的勁頭,當然也就沒把這事兒放在心上。
齊半靈怔了怔,不知道該如何回答裴亦辭了,想了老半天,還是覺得拍馬屁最有用,便道:“陛下行事自有分寸,臣妾不敢指摘陛下。”
不隻是魏太後那藥太厲害,還是齊半靈疑惑茫然的樣子太誘.人,裴亦辭看著她一眨一眨的漂亮眼睛和一張一合的紅唇,隻覺得心裡的火被撩得越燒越旺了。
若放在以往,裴亦辭憶起過去的事情,就算心頭有火,也會退開。
可現在,裴亦辭眼中隻剩下齊半靈的唇和她漂亮的眸子,撒不開手了,臉不知不覺地慢慢朝她湊近。
齊半靈一臉莫名地看著他傾身而來,還沒開口詢問,卻見裴亦辭的臉緩緩靠向她的臉,高大頎長的身影掩住了他身後回廊上的燭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