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漸川的神色有些陰晴不定。
他猜到了一點東西, 但是缺少關鍵性證據,或者說,缺少最重要的那根線, 將一切串聯起來。
一邊繼續檢查著眼前的屍體, 一邊思索著從遊戲開局到現在的所有細節, 黎漸川正要轉頭和寧準說下衛星電話的事,卻突然感覺有點冷。
這種冷並不是外麵的寒風吹刮過來的乾冷,而是像無數的冰雪灌進身體裡一樣,冰寒刺骨,又瑟瑟潮濕。
黎漸川對自己的這副身體了如指掌, 他體溫降低的幅度不算大,但卻並不正常。
他摸了下自己的額頭, 沒有發燙,也是冰涼一片, 不複之前的溫熱。
“怎麼了?”
寧準慢條斯理地將趙光輝的胸腔合上, 擦著手抬起頭, 正好看見了黎漸川的動作。
他眼神一動,邁過屍體蹲過來。
習慣性地像沒骨頭一樣往黎漸川身上靠。
但身體還沒貼上黎漸川的肩背,寧準就一頓, 桃花眼微眯, 低聲道:“你身上好像在冒冷氣。”
他的手指碰了碰黎漸川的耳朵, 被凍得微微一顫。
黎漸川的感知很細微很敏銳, 他能感受到自己身體裡的溫度和熱量在瘋狂流失。
剛開始或許不起眼, 但隨著時間的流逝, 他的身體在變得冰冷,周圍的空氣也仿佛成了壓實的雪層,堵塞著他的呼吸。
“沒事。”
黎漸川按捺下不適,把衛星電話借著身體的遮掩遞給寧準,“你先看看這個。”
寧準接了衛星電話在看。
而黎漸川抬起眼掃視帳篷內其他人的進度,卻赫然發現不遠處的雀斑青年竟然把自己屍體上的衣服扒了下來,穿在身上,身體似乎在輕輕打著哆嗦,像是冷極。
“好像降溫了。”
孫暢突然說,“我們等會兒在營地找空帳篷睡吧,外麵沒營地這兒暖和。也方便調查,反正他們看不見我們。”
說著,他的牙齒有點打顫,發出了輕微的碰撞聲,下巴也朝衣領裡縮了縮。
“你很冷嗎?”紅發青年二號麵露疑惑,“我感覺溫度沒什麼變化,不然你也學學他,多穿點。”
他用下巴指了下雀斑青年。
這時,去隔壁帳篷查驗另外單獨放置的那具屍體的鄭翔回來了。
他一進來就有些失落地搖了搖頭:“沒什麼特殊的發現,屍體是死在雪崩裡的,特征很明顯。身上搜到的東西我也都帶回來了,在包裡。”
鄭翔拍了拍背後的登山包,很細心。
“現在到底是個什麼情況,讓人摸不著頭腦。”鄭翔坐在一塊氈毯上,眉宇間有點沉凝,“我們目前的線索,也就是兩個:營地對我們的異常,還有這幾具屍體。單從這兩方麵,我們又沒什麼收獲。”
幾名玩家陸陸續續都檢查完,靠著帳篷口坐下。
黎漸川和寧準對視一眼,將手裡的衛星電話按亮:“不能說一無所獲吧。”
“我在自己的屍體上搜到了這部衛星電話,裡麵有一條一個多小時前發來的簡訊,和我們之前見到的投票競猜簡訊內容一模一樣,發件人也還是韓樹。隻是在我看到的時候,簡訊已經被讀過了。”
黎漸川將衛星電話放到眾人中間,方便每個人都能看到。
鄭翔率先湊近,按了兩下,翻動著看了一遍簡訊,臉色有點難看:“按照我們之前的經曆,收到這條簡訊的時候,應該正好是雪崩的時候。”
一道道視線在亮起的電話屏幕上轉了一圈。
幾個玩家仿佛各自都有著猜測,沉著臉,眉頭越皺越緊。
鄭翔看了看大家的反應,正要很具領導氣質地開口先安排一波,就發現坐在他旁邊的孫暢呼吸突然變得越來越快,聲響越來越大,像是有什麼壓製他一樣,讓他迫不得已用力喘息,如同破風箱一樣,口鼻並用。
“孫暢,你怎麼了?”
鄭翔一愣,卻沒有貿然去碰孫暢。
“冷……冷,喘不上……氣……”孫暢坐不穩,歪著身子雙手按在地上,身體的顫抖越來越劇烈,整個人如一條溺水的魚一樣,大力呼吸著,聲音艱澀。
“怎麼回事?”
“像是哮喘……再說這也不冷啊……”
紅發青年二號和鄭翔都不明所以,麻利地起身,稍稍離孫暢遠了點。
“你們真的一點都不冷嗎?”裹了兩層保溫服的雀斑青年狐疑地看向鄭翔和二號,他也在微微打著哆嗦,但顯然沒有孫暢那麼厲害,隻是一張慘白的臉色在夜裡有點瘮人,呼吸略快。
“不冷。”
鄭翔意識到了不對,“到底怎麼了,你們碰了什麼?”
一個人有古怪,可能是個人問題,但兩個人就不對勁了。
而這時,黎漸川也在觀察了一會兒四人後,出聲說:“我也感覺到身體的溫度在下降,呼吸也有點困難,吸進來的每一口氣都像帶著冰渣子。”
二號看了看他脫了一層的保溫服,和平淡如常的臉色,懷疑道:“你也冷?”
黎漸川懶得理會他,因寒冷而顯得越發鋒銳冰厲的眉目微微一動:“我覺得這種狀況,和雪崩被埋時的感覺有點像……”
“是屍體有問題?”鄭翔猜測。
“不……不對。”
孫暢似乎緩過來了一點,顫抖著搖頭,雙唇不停哆嗦,斷斷續續道,“如果……如果是屍體有問題,為什麼……隻有我們三個……有這種狀況……你、你們四個卻沒事……我們之間最大的……差彆……就是……這裡有我們的、屍體……”
二號有點懵:“那不還是屍體……你碰了自己的屍體,可能觸發了什麼死亡條件?但這裡的屍體全部都是第一次抽簽分隊時北隊的成員……”
“北隊……”
瑟瑟發抖的雀斑青年眼神突然一動,猛地看向那部衛星電話上的簡訊:“如果北隊真的死了,那我們如果回複了這條簡訊的競猜,選擇南隊存活,是不是就能從韓樹身上得到一些答案?”
說著,他伸手就要去拿衛星電話。
但黎漸川先他一步將電話拿了回來。
他直視著雀斑青年的眼睛,聲音沉冷:“在我看之前,簡訊已讀。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這裡的屍體著裝都算得上整齊,剛運下山,沒有被搜過身。換句話說,就是這部衛星電話,除了我的這具屍體外,沒人會碰。”
雀斑青年的手一僵,頓時有點脊背發涼。
但他穩住了,冷靜地收回手:“雪崩時,或者雪崩後收到的簡訊,你的屍體應該……不太可能坐起來讀簡訊。”
“而且收到簡訊的,應該是我們玩家才對。”鄭翔補充道,“這明顯是發給玩家的,其他兩具玩家屍體上沒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