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下雨了, 淅淅瀝瀝的秋雨。
老話說一場秋雨一場涼,夏櫻裹著不夠暖和的夏被哆嗦著往牆裡側縮了縮, 可就這樣小的動作都叫她受不住的氣喘了起來。她知道,她怕是時日無多了,她病了,但卻沒錢治,從前隻能拿最便宜的藥遏製疼痛, 但這種治標不治本的治法,卻是加速了她生命的衰敗。
可惜這幾日一直在下雨, 瑞雪好幾天不曾到她這裡來說話了。
自打她病後她這兒是越發沒人來了,從前她還能靠給人家辦喜事喪事掙些錢, 但如今已經許久沒有進賬了。沒有錢,也沒有人知道她快不行了, 她怕是死在這兒都不會有人知道吧?
不, 還是會有人知道的。
誰呢?
曹瑞雪, 她們倆同病相憐,曹瑞雪沒事時候會來找她說話, 隻要天一晴, 肯定就來了。還有小康, 小康雖然忙,但她是他的親姐姐,這麼多年不管她怎麼推拒, 小康都會明裡暗裡照顧她的。還有二叔二嬸, 說起來可笑, 他們甚至比她親爸對她還好。
隻是這些人,終究不會第一時間發現她死了。
夏櫻不由有些難過,若是他們幾天後再發現,那時候的她怕是都不能看了……
正這麼鬱鬱想著,外麵卻突然響起了腳步聲,急促又沉重的腳步聲,夏櫻不由好奇,這是誰啊?走得這麼快這麼急,顯然不是女人,可小康和二叔的腳步也不是這樣的啊。多年孤身一人生活,來她這裡的人有限,她都有聽腳步聲識人的本事了。
當人大步進屋,走到東側間門口的時候,夏櫻費力的撩起眼簾看過去。
是個陌生男人。
生得很高大,往東側間的門口一站,竟直接擋了所有光亮。
好在雖然天陰著,但到底是白天,即便他背光而站,多看片刻,夏櫻也看見了他的長相。真是陌生男人,還是個不該在他們這樣的農村出現的陌生男人,即便他一身的西服已經淋濕了,即便他此刻看起來有些狼狽,但夏櫻還是知道,這是位成功人士。
不是拿周一鳴做對比得出來的,而是她看過好多電視劇,那裡麵就有這樣的。
這人來乾什麼?難道是想請她去做廚子嗎?
真奇怪。成功人士也會那麼省錢嗎?
這對她來說本是好事,可她如今的身體,就算她能強撐著去,還怕做出的東西彆人吃了會有問題呢。
因此她正要主動拒絕,可看見男人臉上神情時,卻突然怔住了。
因為她發現男人在哭。
身高馬大的男人,站在東側間的門口不敢踏入一步,可是卻看著她落了淚。
“你這是怎麼了?”夏櫻問道,聲音晦澀沙啞,極為難聽。
周青柏不敢進門,甚至他都不敢動,他站在那兒一動不動的看著夏櫻,看著還不到四十歲的夏櫻那副蒼老如老嫗般的模樣。她沒有年輕時候的明豔靚麗,也沒有年老時候的優雅貴氣,她……在這一輩子,她竟是活成了這副樣子。
周青柏的心像是被刀剜了一樣的疼,眼淚便不受控製的不斷落著。
夏櫻奇怪的再次開口:“你怎……咳、咳……”
然而才一開口,便是受不了的咳嗽。
周青柏就像是被突然驚醒一般,忙一個箭步衝進屋,扶起夏櫻半靠在他身上,輕輕給夏櫻拍著後背順著氣。待夏櫻的咳嗽停了,他才問:“你好一些沒有?”
夏櫻覺得渾身都僵硬了,手腳四肢全不是自己的,她徹底失去知覺了。
然而……
然而這陌生男人的聲音,那像能掐出水一樣的溫柔聲音,的確是對她說的。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她確定一定以及肯定不認識這個男人,那麼這個男人是得了瘋病?
周青柏當然能感覺到夏櫻的異樣,即便此刻夏櫻瘦的隻剩下皮包骨的模樣更讓他注意。然而他前世心裡眼裡都隻能容得下這個人,此刻再看她,自然一樣。
他想鬆開夏櫻,但又怕夏櫻身體受不住再咳。
猶豫了下,他便還是半攬著夏櫻沒鬆手:“夏櫻,我是周青柏。”
周青柏是誰?
夏櫻先是疑問,繼而就大驚,周青柏?
周一鳴同父異母的大哥!
當年被設計的和她一道走錯洞房,被她打了一巴掌,後來消失的周青柏!
可是你就是你吧,你現在這樣抱著我,是什麼意思呢?
夏櫻這輩子,即便是名義上的丈夫周一鳴,她都沒這麼親近過。她使出渾身力氣掙紮,然而實際上不過隻是小幅度動了下,不過她卻已經出聲了:“你鬆開我!”
周青柏道:“你病得很嚴重,我的車就在外麵,我帶你去看醫生。”
夏櫻當然知道自己病得嚴重,可為什麼啊?
她掙不開,隻能費力問:“為什麼?你……你為什麼要帶我去看醫生?”
現在告訴她一切,她會信嗎?
若是她跟自己一樣是重生的,那她自然會信,可她不是,所以她很可能不信。而且她現在這樣的身體情況,也實在不能再刺激不能再激動了。
周青柏哽咽著道:“看到你病了,帶你去看醫生不是正常的嗎?我又不會治病。”
夏櫻一噎。
這話還真是很有道理呢。
可你看見我病了,為什麼要哭呢?
她還沒問,周青柏就繼續道:“外麵在下雨,你穿得也太少了,你衣服在哪兒放著?我看你這樣也不方便,你告訴我,我去拿來給你換。”
為什麼啊!
即便是病著,夏櫻也忍不住臉紅了:“你……你流氓啊!”
周青柏:“……”
好吧,他這麼說好像的確挺流氓的,可他們前世是夫妻啊,而且她現在一個人在鄉下,跟周一鳴早就可以說是沒有任何關係了。他才重生回來的第一時間便要來老家找夏櫻,而在來的路上吩咐了手下人去查她的事,自然得知她和周一鳴是一直沒領結婚證的,反倒是焦琴琴聰明,在到了年紀後硬是跟周一鳴去領了結婚證。
實際上她現在和周一鳴半點關係沒有,她是單身女人,他是單身男人,都很自由。
不過既然她接受不了,那就算了。
周青柏道:“那你先躺著,我去找曹瑞雪。”
夏櫻被小心翼翼放回床上,那動作輕柔的,幾乎讓她懷疑自己是不是玻璃娃娃。
周青柏出門的時候,他的助理正像個無頭蒼蠅一樣找到了這邊的門口,一看見他就趕緊舉著傘跑了過來:“老板,你衣服都濕透了,打著傘吧!”
周青柏現在還真顧不上這個,隻是助理找不到曹瑞雪,因此他隻能打發助理:“你去裡麵陪著夏櫻,我去找個人,馬上就來。”
他不放心夏櫻一個人。
助理看著周青柏沒拿傘的大步走遠,猶豫了下,到底沒追上去,而是轉身回了屋。這屋裡住著的人是叫夏櫻?夏櫻,就是自家老板之前叫人查的女人吧?自打他跟在老板身邊,老板就從沒和老家這邊任何人聯係過,這回怎麼突然要找這個叫夏櫻的女人了?
若夏櫻是個年輕漂亮的小姑娘,助理還會誤會,然而夏櫻卻是個看著比自家老板要大上十四五歲的農村婦女,助理實在是誤會不了。隻不過自家老板對這個人的看重程度他也是知道的,因此進了屋,對夏櫻的態度倒是很尊敬。
周青柏不在,又來個陌生人,好在這個人比較正常,夏櫻自然抓緊時間問:“你跟周青柏是一起的嗎?他是怎麼回事?他怎麼突然到這裡來,還看著我哭了?”
啊?
啊!
自家老板哭了?
這是真的嗎?他跟了老板都快十年了,還一次沒看見過啊!
夏櫻好奇的連咳嗽都暫時止住了,隻是助理不回答,她想再次開口時沒忍住又咳了起來。助理趕緊往東側間走了兩步,可對這兒不熟悉,又手忙腳亂的四處亂看:“你你你家水壺在哪兒?我給你倒點水,你喝了應該就不咳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