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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到了正午。
枯黃的沙漠上空,烈日高懸。
一股股熱浪不斷襲擊過來,腳底下的沙礫燙得嚇人。
饑渴和體能的匱乏,讓人頭暈目眩。
蒼須、紫蒂行走時候的身姿踉蹌著,有幾次,他們倆差點膝腿一軟,栽倒在地上。
有鑒於此,針金等人不得不躲在沙丘的陰影中休整。
白芽仍舊昏迷不醒,剩下的三人則在艱難喘息。
似乎諸神罕見地垂憐了這幾位可憐的人——沙漠刮起了風。
雖然風不大,但卻消弭了幾分酷熱。
在風的吹拂下,沙坡的迎風麵細沙卷席,而沙坡的背麵,流沙如泄。
沙礫流滾發出沙沙的聲音,休憩中的中人根本無法體會這種聲音本身空寂的美感。
大量的體能消耗掉了,讓肚腹空空的針金等人感覺非常煎熬。
針金感到自己餓得前胸貼後背。
一進入沙丘背麵的陰影,他就把昏迷的白芽放在了地上。
剛出發時,他背負著白芽,並不覺得是什麼重擔。但是現在,他卻感覺像是背負了一頭大象。
重擔消失,針金頓時感到全身輕鬆。
他沒有忘記檢查白芽的狀態。
“又發高燒了。”針金眼神一黯。
白芽的狀態反反複複,很不好。
針金很想幫助他,但是白芽早就用過了紫蒂的藥劑。
如果有充足的食物和水,就能讓白芽的身體得到很好的營養補充。
但現在的情況是,就針金這幾人都隻是在路途中小小地喝了幾口水,根本沒有一丁點的進食。
對此,針金真的是愛莫能助。
他隻能撥開水袋口,並扒開白芽的嘴,將一小股水倒進去。
水早就平均分成三份,每個人都有水袋。針金給與白芽的,是屬於他自己的那一份。
蒼須、紫蒂看著針金這樣做,都沒有說話。
他們倆都癱坐在地上,一動不動,根本不想講話,或者說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針金也保持著沉默。
他靜靜地坐著,感覺自己像是一個沙漏,體能就像是沙粒,又一顆一顆地落進身體裡,積攢儲備起來。
從在這個島上蘇醒,針金還從未像現在這樣饑渴過。
最接近的一次,還是他被埋在沙底掙脫出來的那一天。但那個時候,他有食物——那是一條不長眼的沙漠蝰蛇。
現在針金望著枯黃的沙漠,望著廣闊無垠的天和地,非常期待有什麼類似蝰蛇的東西來襲擊他。
曾經,他剛剛消滅到了鼠群,擁有了食物和歸心的下屬。當晚就被傳送,一切的努力成果都成了泡沫。他從沙底鑽出來,還遭受蝰蛇的襲擊,心中充滿了悲苦。
而現在,他坐在沙礫上,回憶曾經的那一幕,卻感覺:那條蝰蛇的襲擊,或許是自然的饋贈,或者諸神的憐憫。
針金心中忽然產生了一股明悟。
“嗬嗬。”他不禁發出輕笑聲。
聲音引起了紫蒂、蒼須的疑惑。
察覺到兩人的注視,針金開口解釋道:“有很多次,很多次,當命運的打擊和折磨,發生在了我的身上。每一次,我都以為自己遭受了世間最沉重的苦難。”
“然而,事實上,並不是。”
“沒有最苦難的時刻,生活中,還會遇到更加煎熬的困苦。”
“現在,我的處境就比遭受蝰蛇襲擊的時候更難熬。或許將來,我還有更窘困的時候呢。”
紫蒂沉默。
他們早就交換過情報,少女清楚針金失散之後,遭遇過什麼。
蒼須卻也笑出了聲。
“大人,聽您這麼一說,我也莫名地輕鬆起來了。”
“您這種心態已經不是樂觀,而是豁達。”
紫蒂若有所思,輕聲開口:“苦難是一種財富。區彆在於,人們能否從苦難中挖掘到這些財富。”
針金回想到蘇醒以來,他在島上經曆的一幕幕,尤其想到心中魔核:“如果是這樣,那麼我就是百萬富翁了。”
談話到此為止。
交談了這幾句話,眾人立即感到疲憊加深。
接下來很長的一段時間,他們都保持著沉默。
時間流逝,狠毒的陽光威力轉弱。
針金背上白芽,帶著紫蒂和蒼須繼續趕路。
他們的運氣轉好了。
在接下來的路途上,他們發現了一株枯死的沙柳,發現了多隻蜘蛛、蠍子,後者這些都成了珍貴的食物。
他們還發現了一頭沙漠蜥蜴,還有一頭沙漠跳鼠。
這頭跳鼠隻是普通的野獸,它體型小巧,和尋常的老鼠差不多,耳朵很寬大,聽覺很靈敏。它有著非常貼近沙漠的黃色毛皮。它的後肢發達,輕輕一跳,就能跳出一兩米的距離。
針金一番追逐之後,它的屍體就裝到了針金的口袋中。
蜥蜴和跳鼠沒有立即下肚,其他的基本上都進了蒼須、紫蒂的口。
儘管如此,這些補充根本及不上他們的體能消耗,以至於中途不得不多次停留休息。
行進的效率被大大拉低,等到夜幕降臨,眾人也沒有趕到目的地——金麻石群。
蒼須打量了周圍的地形,看了看星象,又在沙礫上畫了張地圖。
“我對星象了解不深。但周圍地形已經變得熟悉了,我們進出熔岩地貌隻是這幾天,沙丘地形應該不會改變太多。”
“所以,我們距離金麻石群不遠了。”
“明天一早,走一小段路,就能抵達。”
“今晚就在這裡休息吧,大人,我們沒辦法再走了。”
這位年邁的學者歎息著,夜晚的風,吹得他雪白的胡須微顫。
紫蒂、蒼須都清楚趕到金麻石群的好處,但他們倆實在走不動了。
事實上,針金也好不到哪裡去。
少年騎士點點頭:“我們有砍伐沙柳後得到的木柴,沙漠的夜裡非常冷,但我們可以點燃篝火,對付一夜。”
星火石相互對撞出火星,木柴乾燥無比,篝火順利燃燒起來。
眾人圍繞著篝火而坐。
小蜥蜴和跳鼠的身體被兩根木條貫穿,針金挑著,讓它們在火頭上受熱燒烤。
聞著烤肉的香氣,紫蒂忍不住喉結滾動了一下。
“這必定是世界上最美味的佳肴!”紫蒂開口,目光中流露出渴望。
蒼須也緊緊盯著這兩份烤肉,他艱難地挪開視線,抓了一把身下的沙子:“我現在看著這把沙子,都覺得它們無比可愛。可愛得讓我忍不住想把它們吞下去。”
紫蒂笑了一聲,深有同感地附和道:“我倒是覺得那些黑色的火山熔岩,它們很像蓬鬆的,表麵被烤糊的巧克力麵包。”
“我看過一些曆史記載,帝國爆發饑荒,難民們很多都是吃土將自己吃死的。”
“我現在無比理解他們的感受。饑餓真的能將人逼瘋,什麼都不去想,隻會想著去吃。看到什麼都想去吃一口,吃草吃土吃沙子。”
蒼須發出一聲歎息:“的確有人吃土。帝國的東南、西南海岸,每隔數年都會鬨饑荒。海邊的難民們就收集泥土,摻和黃油、鹽,做成泥餅乾。”
“沙塔家族曾經派遣我,運送一批救援的物資。我到了當地,也嘗過這種泥餅乾。”
“說起來,這種泥餅乾的口感其實很細膩。但一吃就會感受到海邊特有的濕味。”
“這種泥餅乾基本上做到成年人手掌大小,難民們會將這些餅乾攤在地上,經受陽光暴曬。”
“我隻是吃了一小口,那種泥土的腥氣一直殘留在嘴裡,持續了好幾個小時。”
“當地的難民們長期吃這些東西,老人小孩都以此果腹。所以,他們都瘦骨如柴,長期腹瀉。幾乎每天都有一個孩童因為腹瀉死亡。”
“你們知道嗎?白天趕路的時候,我就再發誓:不過現在如果有泥餅乾,我願意吃到肚子撐得吃不下!”
針金一邊翻轉著手中的肉串,一邊發問:“說到消化能力……蒼須先生,野獸的消化能力怎麼樣?什麼樣的野獸消化能力最強呢?”
蒼須沉吟道:“和人相比,野獸的消化能力就非常強悍了。”
“鬣狗臭名昭著,能把骨頭吃掉,所以鬣狗光顧過的屍體幾乎都是屍骨無存。”
“胡禿鷲擁有腐蝕極強的消化液,消化骨頭、骨髓十分容易。”
“蟒蛇生吞食物,不管是鱷魚還是小象,都能被消化。”
“普遍來講,其實鳥類的消化能力最強。吃昆蟲,消化時間隻需要十五分鐘。吃漿果一類的食物,三十分鐘就能排泄。有些海鳥吃魚,有的魚剛吞下去,魚尾還在嘴邊,魚頭已經在胃裡溶解了。”
“那麼槍蠍的消化能力怎麼樣呢?”針金又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