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心下焦急。
大踏步的走了過來, 將眼眶微紅的小女人抱在懷裡,這才詢問的看向她。
蘇嫵眨了眨眼, 那水意便迅速凝聚。
鮮少會在他跟前哭鬨,看見她的眼淚,康熙便有些不是滋味。
愛憐的摸了摸她的頭,低聲安撫道:“說吧,朕給你做主。”
蘇嫵抬起眼眸看他,趁著好不容易憋出來的眼淚,軟乎乎的撒嬌:“今兒臣妾都嚇死了。”
她將桃花糕事件說了一遍,惆悵道:“也不知怎麼知道的。”
能知道的人, 必然是有權限翻閱脈案的。
康熙薄唇繃成一條線, 牽著她的手, 一道往內室走去:“人可押著了?”
“當時就關押了。”蘇嫵道。
並且將紅顏的事兒也給說出來,她沒有瞞著康熙,甚至抬起水潤潤的雙眸,可憐巴巴道:“臣妾心性柔弱不能自理,隻有您可以依靠了。”
隻要她臉皮夠厚,便什麼話都說得出口。
康熙點頭, 牽著她坐下,又倒了白水給她喝, 這才低聲道:“朕知道。”
宮中女人的艱難,不足以為外人道。
他這些人也經曆不少,見過太多陰司,知道她說的情況屬實, 甚至能夠在瞬間就順藤摸瓜, 大概圈定範圍。
“乖, 朕給你做主。”他溫聲道。
聽他這麼說, 蘇嫵沒有再說這事兒,而是緊接著道:“臣妾瞧了地圖,作坊的地址也選好了。”
說著她抱著地球儀,直接指了指京郊挨著直隸天津衛的地區。
“你還挺會選。”康熙隨口道。
若是往南,則會為戰事所影響,若是往北,相對來說,影響就小一些。
“這地方交通也發達啊。”蘇嫵笑眯眯道。
邊上就有運河,又挨著京城,可以說四通八達,就沒有到不了的地方。
聽她這麼說,康熙才算是真正的注視她。
什麼都考慮周全,這往後才能真正的辦起來,原想著給她玩的,不曾想,她還真實打實的想過了。
“臣妾想好了,就以紡織製衣來說,這誰能不穿衣裳呢,肯定是好賣。”
在大□□,你貴了可能不好賣,但是你便宜了,那必然好賣的緊。
你隻管便宜,缺點我們自己扛。
康熙看著她晶燦的雙眸,好像天下星子都彙聚其中。
“那你不如直接開在京郊,離紫禁城更近的地方,到時候好出手。”
蘇嫵聽到這裡,知道他以為自己要做高端裁縫鋪,便失笑搖頭:“不值當。”
但見康熙不解的挑眉,她就認真的解釋。
這京城的貴婦,確實要賺錢些,但這要走精工,不能走流水線,規模必然大不了。
她要做的是成衣,分為各種尺碼,然後提前做好,跟現代一樣批發著賣。
康熙聽了她的理念,若有所思。
“也是調度宮人得來的靈感,你看著初桃管著臣妾的箱籠,這初酒管著茶水點心,如此一來,各做各的,可不都是熟手。”
“這紡紗的就專管紡紗,這裁布的就專管裁布,這縫線就隻縫線。”
蘇嫵說到這裡,康熙已經聽懂了。
他看著小女人得意的樣子,笑著捏了捏她的臉,誇讚道:“無怪乎旁人都說這巾幗英雄,女子哪裡不如男,朕的阿嫵,便是極厲害的。”
他眉眼低垂,神情溫柔。
蘇嫵被他眼神一燙,臉頰便飛上幾抹輕紅,她挺著胸脯,一臉溫柔道:“那可不。”
那驕矜得意的小眼神,讓康熙再也耐不住,直接俯身吻了下來。
當雙唇被擷住,她還有些懵,方才在說正事,怎麼突然就親上了。
待兩人唇分,康熙才施施然道:“瞧著你一本正經的樣子,越是想讓你……”
剩下的話,他沒有說。
但兩人都很好的意會。
越是想讓她臉頰染上潮紅,雙眸沁出水意,變的軟嘟嘟水汪汪。
蘇嫵嬌嗔的橫了他一眼,這才輕聲道:“您瞧著臣妾這法子如何?”
“妙。”他誇讚。
得到康熙肯定之後,蘇嫵這才心滿意足。
她滾動著手中的地球儀,其實在這個時候,清朝的版圖並不大,準噶爾吃了一塊,吳三桂吃了一塊,跟個被咬的爛七八糟的大月餅一樣。
蘇嫵摩挲著地球儀,笑眯眯的側眸望過來,震聲道:“臣妾知道,總有一天,吳三桂會亡,準噶爾會滅,沙俄會永不侵犯。”
康熙挑眉看了看她,大掌蒙上她的眼睛。
親了親她露出來的唇瓣,這才啞著聲音道:“噓,有些話,不能說出來的。”
蘇嫵輕輕嗯了一聲,昂著白淨的小臉,一臉崇拜的望著他。
兩人又一道玩了一會兒,康熙就要回去處理政務,走之前還一個勁的叮囑:“乖,膳食呈上來之後,先彆急著吃,叫嬤嬤檢查過再說。”
蘇嫵揮揮手,示意自己知道了,讓他趕緊走。
室內複又安靜下來,微風吹拂著珠簾。
蘇嫵手裡提著噴壺,慢悠悠的給花朵澆水,一邊嘴裡哼著歌。
她在想那桃花糕的事兒,這事兒估摸著要不了了之了,最後扒拉出來的幕後主使,必定是個無關輕重的小庶妃。
就是那種死了也不見會泛起星點水花的那種。
正想著,就聽見外頭小太監稟報:“赫舍裡庶妃求見。”
“傳。”蘇嫵淡笑著道。
這姑娘許久不曾來了,還以為她不來了。
誰知道人一走進來,她就瞧見對方身後的小宮女舉著托盤,她自個兒還提著小箱子。
“嬪妾給娘娘請安,您萬福金安。”
“起,姐妹間不必多禮。”
兩人寒暄過,又行了平禮,這才一道坐下,蘇嫵笑眯眯的望著她,柔聲叫她吃茶用點心。
赫舍裡庶妃一點都不含糊,直接將拿來的東西呈上,這才恭謹道:“前些時日,翊坤宮封宮,嬪妾這心裡惦記的慌,偏偏又做不得什麼,除了做香囊之外,還作了一應的小物件,您瞧著喜歡,能用一用,也是嬪妾的造化了。”
說著她讓小宮女把箱子打開。
蘇嫵一看,便忍不住怔在原地,看的出來,對方用的都是最好的料子,也最精細的繡工。
各色的錦帕、荷包、香囊、襪子等等,應有儘有。
都是些費工夫又日常的小物件。
“何苦辛苦,叫奴才們做就是了。”蘇嫵當即便抽了一條粉色的絹帕拿在手裡,仔細端詳過,這就捏在手裡直接用了。
看見她這個態度,赫舍裡庶妃雙眼一亮,唇角的笑容怎麼也繃不住,樂嗬嗬道:“您喜歡就好,您喜歡就好。”
這麼說著,她壓低聲音道:“時下有傳言,說您有孕了,下頭都傳瘋了。”
她有些不安的絞著手帕,也不敢直視上位者的雙眸,隻得忐忑斂眉。
“傳瘋了?怎麼說。”
蘇嫵若有所思的看著她。
赫舍裡庶妃便認真的將自己聽到的那些都給說出來。
“嬪妾這人,一無是處,除了做些荷包錦帕之外,竟沒有能為娘娘分憂的地方,故而一直心存愧疚,便想著各處活動一下,幫娘娘盯著。”
“不曾想,主子們都沒什麼反應。”
倒是下頭的奴才議論紛紛,說是您有孕了,還說的頭頭是道。
“什麼您不曾換洗,什麼您哪日召見的禦醫,又是如何說的。”
蘇嫵瞧著她,說一句話,眸色便深了許多。
這宮裡頭,怎的跟篩子一樣,恨不得她放個屁,都能傳遍全宮。
冷靜下來認真的思考,蘇嫵仔細的想了想,確實可能,畢竟這麼多雙眼睛盯著,暗暗的散播出去,當流言達到一定程度之後,就很難追溯源頭。
“本宮知道了。”蘇嫵眸色幽深。
赫舍裡氏扭了扭手帕,有些不安的咬著下唇瓣,半晌才道:“您且小心些,這宮裡頭的陰司多,今兒傳您有孕,明兒就敢傳彆的。”
到底有些不敢說出口,她起身挨著她跪下,這才道:“嬪妾說的話,多有冒犯,還請您諒解。”
“若隻是傳您有孕,嬪妾是萬萬不敢來尋您的。”
“流言發酵到一定程度的時候,這畫風就變了。”
不用她說,蘇嫵也知道,這一傳十十傳百的,慢慢的就亂了。
“現下嬪妾聽到的流言是……”雖然娘娘讓她起,但是她不敢起,但念著當初的一飯之恩,她還是將自己知道的信息都給說了出來。
現下的流言,已經發展到,這孩子來路不正,故而才秘而不發。
蘇嫵聽罷,猛然抬頭。
這來路不正和巫蠱之禍比起來,一時間真的難以分清到底是哪個更要命。
“本宮知道了。”蘇嫵呼吸平穩,側眸看向她,眸中甚至還帶著盈盈笑意:“你的功勞,本宮都記在心裡頭,放心。”
這麼說著,就又拉著赫舍裡庶妃讓她起身。
“那嬪妾告退,您仔細思量,若是有新消息,嬪妾還來告訴您,隻是娘娘莫厭了嬪妾就是。”
赫舍裡庶妃說完之後,這才依依不舍的離去。
她這樣的人,原以為往後都爛到泥地裡,不曾想被人拉拔一把,她就再忘不掉了。
蘇嫵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先是拿著禮單子,想了想,勾了幾樣貴重的首飾,讓人給她送去。
其中有一件三鳳的釵,想必她能夠看明白。
這一茬過去後,蘇嫵接著澆花,這在後宮裡頭,明爭暗鬥應當都是基礎操作。
跟吃飯喝水一樣平常,這樣勸過自己之後,她就變得愈加心平氣和起來。
“晚上的小菜上個泡椒鳳爪吧。”她道。
初桃問:“去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