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有一人出言的時候,周圍的好事之人,就儘數圍了上來。
你一言我一語的開始指點,一時之間,說什麼的都有。
“是啊,自己坐著玩耍,叫孩子在這忙活,像什麼樣子。”
“這不配做父母。”
“就是,多可愛的小孩,偏偏自個兒不珍惜。”
“若是不要,抱來給我們家,保管如珠如寶的養大。”
“就是呀,那城東小兩口想孩子想瘋了都要不來,怎麼他們有,偏還作踐。”
一時間談論聲紛紛揚揚,將胤礽堵了個嚴實。
康熙沒出聲,蘇嫵也沒出聲。
隻是兩人口裡的桂花糕到底不香甜了,隻捧著茶水在喝。
“各位。”胤礽一臉嚴肅的起身,肉嘟嘟的小臉蛋緊緊的板著,能看出十分認真來,他先是拱了拱手,這才肅容道:“諸位,聽小爺一句話。”
他小小年紀,開口就是爺,周圍眾人的臉,登時皺了起來。
“父母待小爺很好,今兒也不過是叫爺自個兒玩耍罷了,先謝了諸位的好意,隻如此著實擋爺做生意了。”
他這話固然有退有進,有理有據,但事態沒有按著好事人的意願發展,眾人就都有些不樂意。
“你是誰爺,怎麼說話的?”有的暴脾氣一捋袖子就要上。
胤礽紮著馬步,一點都不怵,一雙黑漆漆的雙眸,冷靜的盯著他。
然而來人走近了,看到他身上的緙絲荷包,突然就停下腳步。
這先敬羅衣後敬人,對方一個小荷包,比他全身都貴,焉敢再放肆。
他倒退一步,倒是有不知情的還在起哄:“小小孩子就敢口出狂言,今兒非教訓他不可。”
蘇嫵清了清嗓子。
身邊的帶刀侍衛登時抽出腰間佩刀,齊刷刷的聲音響起。
她冷聲道:“我家的孩子,不勞煩諸位了。”
等她立起來,眾人瞧著她身上放肆的打扮,登時有些鴉雀無聲。
現下不過康熙初期,穿明朝製式的漢女不是沒有,但這般明媚張揚的直接穿漢製,還是少見。
加上身上那織金妝花的布料,一般人家著實穿不起。
富貴人,總是有特征的。
比如說那一身氣度,明明是個嬌媚的女人家,偏偏舉手投足,一開口,就叫你恨不得俯首稱臣,那是整日在做上位者那種發號施令的語氣和理所當然。
被撐腰了,胤礽很高興。
他雙眼亮晶晶的走過來,牽著蘇嫵的手,這才又轉身看向大家,拱了拱手,笑著道:“謝謝諸位給講理了,隻是小爺不需要。”
眾人原就是不滿他一個小孩子,口口聲聲都是小爺。
但是當帶刀侍衛出現的時候,便都啞了聲。
若出門有這樣的排場,叫聲小爺,似乎也理所應當。
蘇嫵看著眾人散去,不禁捏了捏他的臉,柔聲道:“還賣嗎?”
他這鬨了一通,周圍的人,都不敢來了。
“娘,兒子能換個地方賣嗎?”他懇求。
蘇嫵點頭,一行人收拾一下,換個地方繼續,左右都是出來玩的,使喚童工還挺有意思的。
她回首握住康熙的手,兩人手牽著手,晃晃悠悠的走在草地上。
“那是蒲公英嗎?”她問。
河岸邊有黃色的小花朵,但夜色昏黃,她覺得是,但又有些不確定。
她話音剛落,就聽到一聲溫潤的回答:“回姑娘的話,是蒲公英,這東西清熱解毒利尿散結。”
蘇嫵抬眸,就見一個十來歲的少年,身量瘦長,俊秀斯文,笑的特彆溫柔。
聽那聲音,還當是個成熟的男人,不曾想年歲這般小。
見她望過來,甚至還垂眸斂神,笑的很是羞澀。
瞧著特彆的奶,感覺打一拳應該能哭很久。
“咳。”方才落後幾步的康熙,這會兒趕上來,他聽到對方的回答,便直接清了清嗓子。
“做什麼呐。”他問。
少年看到他過來,抿了抿嘴,這才溫聲道:“敢問這位哥哥……”
“夫君來了。”蘇嫵笑眯眯的上前牽康熙的手。
康熙便瞧著,方才還笑的歡喜的少年,眼裡這會兒跟破碎的星光似得,瞧著他傷心,他就覺得高興。
“嗯。”他隨口應了一聲。
“打擾二位了。”小少年躬身作揖,這就走開了,可到底心裡不舍得,一步三回頭的。
這小娘子生的著實貌美,一雙眼眸似三月桃花映春水,更兼山澗薄霧般籠紗,叫人想要一探究竟。
蘇嫵噗嗤一聲輕笑出聲,她側眸望過來,衝著康熙眨眨眼,得意道:“怎麼樣?”
康熙捏著她的臉頰,輕聲道:“朕去把那混小子抓住,眼給他剜了。”
“倒也不必。”鬆鬆的懟了一句,蘇嫵就不在意了。
兩人很快將這一茬給忘了,完全沒有注意到,年少慕艾的小少年,看到蘇嫵牽著小奶團的手,那山崩地裂的眼神。
有夫君也就罷了,竟還有孩子了。
三人溜溜達達的走一路,蘇嫵很快就覺得累了,她打了個哈欠,蔫噠噠的靠在康熙懷裡,軟乎乎道:“想睡覺,回去吧。”
時下天色已徹底的暗了下來,眾人正在放孔明燈,她原本也定的有這個計劃,但她實在太累了,有點撐不住。
馬車是特製的,將椅子都放下來之後,鋪上錦被皮草,就是暖融融的被窩。
康熙抱著胤礽,爺倆緊緊挨著,給她騰空位,好讓她睡的舒服些。
等她一覺睡醒起來,又躺在了坤寧宮的床上。
她有些遺憾的抬眸四望,鼓著臉頰有些不高興,這出去一回,讓她的心變野了,想要一直出去,不想待宮裡。
佟庶妃聽說她醒了,便過來尋她玩。
見她睡的雙頰都染上暈紅,跟醉酒似得,不禁笑了:“睡了一整天,看你晚上怎麼睡。”
視線在她頭上巡弋,又覺得不大對。
“你怎麼梳著漢家女子的發型?”她問。
佟庶妃敏銳的可怕,蘇嫵打了個哈欠,霧蒙蒙的雙眸望著她,呆呆的歪頭看她半晌,這才輕聲道:“你喜歡啊,叫奴才也給你梳。”
“唔,不必了。”
她隨口應了一聲,注意力又被旁的吸引走了。
“這都是什麼?”她問。
她不過半天沒來坤寧宮,怎的多出來這麼多不一樣的。
“萬歲爺著人在宮外買的小玩意兒,本宮想著分你一份。”蘇嫵麵不改色道。
有了小玩意兒挑,佟庶妃登時忘了自己的問題,美滋滋的挑了起來。
蘇嫵看著她笑的兩眼彎彎,不禁也跟著笑起來,這姑娘著實可愛的緊。
等她收拾好,佟庶妃已經挑好了三樣,她珍惜的捧在懷裡,這才淺聲道:“嬪妾挑的都是您有的,嬪妾又愛的,想必不打緊吧,您還是來瞧瞧的好。”
蘇嫵打了個哈欠,這才瞟了一眼,隨口道:“無事,隻要你喜歡,儘數拿去也無事。”
被佟庶妃用你也太好了吧的眼神看著,她有那麼一點點的愧疚。
“嘗嘗這茶。”蘇嫵將泡好的茶水遞給她,這才溫聲道:“是本宮親自摘的花,親自洗的,又親自焙乾,親手泡給你喝。”
她這一串親自下來,把佟庶妃哄的迷三道四。
“好好好。”仔細的品了品,還是桃花的味道,但這是鈕祜祿妃親手製作的,給她泡的。
“嬪妾更想供起來,而不是喝掉他。”她可憐巴巴道。
蘇嫵就遞給她一個玻璃罐子,裡麵裝的滿滿的都是桃花茶。
“全是,拿去喝。”
現下桃花、海棠都沒有了。
緊著有的時候,她可勁禍禍,免得等花開敗了後悔都沒用。
佟庶妃眼前一亮,抱著玻璃罐子就不撒手了。
她先是叫人送回去,這才笑眯眯道:“這桃花你可不能喝,若擔心放壞了,儘數都拿去給嬪妾,一準給您喝完。”
蘇嫵捏了捏她的臉,她是佟家的女兒,哪裡缺這一口茶喝,這是在哄著她玩呢。
兩人又一道閒閒的續了會兒話,佟庶妃這才告辭離去。
“記得挑燈。”蘇嫵叮囑。
“知道了。”佟庶妃笑著回,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中。
睡了一會兒,這會兒反而不困了,但夜才剛開始,定然是不能不睡的。
她躺在床上,跟烙煎餅一樣翻來覆去。
“娘娘,您說,若是奴婢……”初桃話說一半,又不敢說了。
“說吧。”她道。
“奴婢到時候出宮了,您一個人可如何是好?”她擔憂的跟什麼似得,說到底,還是有些不想出宮。
蘇嫵翻身,看著睡在腳踏上的小姑娘,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這才軟聲道:“本宮無事,但你必須出宮。”
在宮裡頭,這人說沒就沒了,在宮外,才有無限可能。
“奴婢真的不想出宮。”她歎了口氣,依戀的蹭了蹭主子的手,這才輕聲道:“也不瞞您說,奴婢是把您當主子,又當家人的,一想到要離開您,奴婢這心裡,就空落落的難受。”
她十一歲就進宮了,如今這麼多年,可以說早已習慣宮裡頭的一切,真的讓她出宮,反而不習慣了。
“到時候再說。”蘇嫵愛憐的摸摸她,輕聲道:“彆想太多,左右本宮在,就會給你們撐腰。”
“嗯。”初桃輕輕的蹭了蹭,這才低聲道:“主子您睡吧。”
緊接著坤寧宮正殿又陷入一片安靜中。
等到第二日一大早,蘇嫵起身的時候,就聽胤礽奶聲奶氣的背書聲。
昨夜裡一直睡不著,熬到大半夜,實在熬不住了才睡著,這樣的情況下,早上難免起遲了。
等她收拾好出來,胤礽書也背完了,正拿著小木棍,在戳一旁的螞蟻。
“螞蟻會說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