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死,竟攔不住,若是衝撞了主子娘娘,姐姐扒了你的皮。”
初桃一邊罵,一邊上前攔,她罵完宮女,轉身來給張庶妃賠罪:“您見諒,若有什麼急事,還是跟奴婢說,奴婢再去交代主子,可不能橫衝直撞的。”
這會兒子奴才們也反應過來,都趕緊過來攔。
“庶妃您小心腳下,有門檻。”
“庶妃您仔細些,奴婢扶您。”
話都說的漂亮,但是結結實實的將人給攔在門外了。
蘇嫵坐在太師椅上,看著張庶妃瘋了一樣往裡衝,被眾人一攔,這才冷靜些許,就勢跪了下去。
“主子娘娘慈悲。”張庶妃跪在那,哭的涕泗橫流,她昂著頭,哽咽道:“嬪妾實在受不了了,求求您了,將孩子還給嬪妾吧。”
剛開始的時候,她心裡還慶幸,這麼大的一個麻煩,突然沒了,再也不用膽戰心驚的照顧。
可時日一久,她這思女心切,就著實扛不住了。
“主子娘娘,求求您了。”她跪在地上哭,瞧著特彆可憐。
蘇嫵看著她,慢悠悠的捧著粉釉茶盞喝了一口,這才叫奴才打水來,叫她洗漱乾淨。
“本宮且問你,若孩子叫你帶回去,這生病了,你又該如何診治?”
孩子隨著母親,是天經地義的,但不是每一個母親,都配得上母親這兩個字。
“聖母的光芒,會恩澤我們眾生。”
張庶妃說了一句,又一臉緊張的看過來,她低聲道:“先前您說,叫嬪妾引薦您,這些時日,嬪妾日日懇求,終於得到一個名額。”
她心裡有些拿不準,已經做了皇後的鈕祜祿氏,還會不會需要這個。
但這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除了這個,她不知道該拿什麼籌碼。
蘇嫵麵無表情的看著她,半晌才閉了閉眼,低聲道:“那你跟本宮說說,這聖母,到底是怎麼回事?”
聽清楚聖母二字,初桃的麵色一變。
對於她來說,娘娘是國母,這什麼聖母,簡直就是放肆,她稱得上什麼聖什麼母。
蘇嫵側眸望著她,淡淡的喝著杯中茶水,一邊漫不經心的想,這後宮裡頭的女人,煩憂事著實多,今兒鬨這麼一出,明兒鬨那麼一出,跟看戲似得。
隨手捏著瓜子來嗑,她認認真真的聽戲。
說了半晌,張庶妃有些累了,她嘴裡都有白沫了,對方卻仍舊不為所動,但在她停嘴的時候,就見高高在上的皇後娘娘抬了抬下頜,示意她接著說。
張庶妃一時有些茫然,能說的她都說了。
從母女之情說到人倫,又從人倫說到人之常情。
“求娘娘開恩。”張庶妃一錘定音。
蘇嫵輕輕一笑,對於一般人,隻要不是犯了原則性錯誤,她都願意原諒,畢竟都在宮裡頭,都不容易,大家都是看臉色過日子的,再說她是金字塔尖的人物,輕易也犯不到她頭上來。
“愚不可及,孩子不能跟你。”
她揮揮手,不想再聽。
初桃見娘娘終於沒興趣了,趕緊上前一步,將人從地上攙扶起來,言笑晏晏道:“好小主兒,您說了半晌,想必是累了,到前殿吃點點心茶水,休憩一二,也不是不成。”
她嘴裡說的客氣,眼神卻冷冷的。
張庶妃不想走,她想讓皇後妥協,卻被兩個嬤嬤一左一右的夾著,攜裹著往前殿去。
等人走了,蘇嫵才擰起細細的眉尖,她冷笑道:“吃了熊心豹子膽不成,拿張庶妃來探路,合著當本宮什麼都不知道呢。”
抿了抿嘴,她看向禦花園的方向,心裡有些不確定,她原先還覺得,可能不是穿越者,但是這樣一來,她又覺得是了。
畢竟這個時代成長起來的宮人,都有一個特點,那就是特彆畏懼皇權。
就算能無視皇權,這做的事兒,這不會這樣,就像是飄浮著一樣,落不到實處。
“去將人控起來。”她道。
這宮裡頭的關係繁雜,一般人捋不清楚,還有個原因就是,這宮裡頭的勢力盤根錯節不說,這宮外的母家包衣旗,那也是彎彎繞繞。
這樣形成一大片的勢力,她們共進退。
眸色幽深的望著門外她種的那花花草草,看著那茂盛的樣子,不由得微微一笑。
前世有個段子就挺好,問不會養花草的人,怎麼能把花草養好,回答說是,隻要勤換花草就好。
這宮裡頭伺候的宮人不好捋,直接換一茬捋。
再加上這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她上位,原先的那些奴才,確實該換換了。
這些是要暗暗圖謀的,蘇嫵仔細的琢磨,到底安排什麼人上去。
正想著,就見康熙大踏步走了進來。
“萬歲爺。”她笑吟吟的上前請安,替他解掉披風,這才淺笑著道:“外頭還下著雨呢?”
康熙輕輕嗯了一聲,瞧了一眼她的氣色還不錯,眉眼也跟著柔和起來。
“最近養的不錯。”捏了捏她軟乎乎的臉頰,他心情就更加愉悅。
將人攬著摟到懷裡,康熙這才翻著桌上的書,看著她正在翻看的詞,不禁挑眉笑了。
“春到南樓雪儘,驚動燈期花信。”
他跟著念了一句,這才笑著問:“怎麼突然看起宋詞來了。”
蘇嫵也跟著看了一遍,這才淺笑道:“最近喜歡,便時常翻來看看。”
主要是有一次康熙跟她說宋詞,她竟然沒能接的上話,這是一個非常恐怖的事情,太過沒有職業素養。
若是討論政事,她接不上話,還能說上後宮不得乾政,她不知道才是對的。
但這詩詞歌賦接不上話,那就是連解語花的功能也沒有了。
“多看看也好,陶冶情操。”康熙隨意說了一句,這才輕笑道:“你看了便罷,這美好意境領略了,可彆鑽進去了。”
這詩有積極的、淡薄的、浪漫的,自然也有哀怨的。
有時候鑽了牛角尖想不開,能活生生把人病死。
“嗯,臣妾知道。”蘇嫵雙眸晶亮,在他臉頰上溫柔親了一口,這才笑吟吟道:“隻要有萬歲爺在,臣妻就不會鑽牛角尖。”
康熙順著她脊背,再次感歎:“怎麼還沒生。”
蘇嫵橫了他一眼,這孩子懷上了,就是要年餘的功夫。
“明兒是端午,臣妾叫後宮妃嬪都報上才藝,您也來瞧瞧吧。”
這先前已經說過了,她再說一次,免得他忘了。
“不去。”他直接拒絕。
又不是皇後表演才藝,他一點興趣都沒有。
“臣妾也有。”蘇嫵道。
康熙聽見這話,登時眼前一亮,他側眸望過來,認真問:“什麼才藝?”
他竟然還未看到,就先給妃嬪們看了,他心中不忿。
“那您明兒來不來?”她問。
“你是壓軸的?”他問。
蘇嫵點頭,她是主子,若她頭一個表演,那後宮妃嬪不敢比她好,豈不是辦砸了。
看著康熙摩拳擦掌,蘇嫵笑的意味深長。
是日,天色清明。
碧空如洗,萬裡無雲,間或有小鳥飛過。
奴才們早早的就在禦花園中將台子搭好,這會兒正在檢查,並開始擺桌椅。
蘇嫵搭著小福子的胳膊,施施然的來到禦花園,一瞧就忍不住笑了。
這百花叢中,用鮮花和幕布搭成的舞台,看著還真有幾分雅致。
有點像是結婚的台子。
想到這個,她的笑容收了收,她這算是嫁給了一個二婚頭,所以婚禮大概是沒有的。
如果康熙不願意,甚至隻是個冊封禮,她也沒什麼話說。
男人就是大豬蹄子。
蘇嫵笑罵了一句,轉而又安慰自己,能夠升上皇後,已經是祖墳冒青煙了。
人要知足,才能常樂。
“不錯。”
她巡視一圈,見沒有什麼問題,這才施施然的坐下。
卻不知在禦花園入口處,有人正在鬨。
“做什麼不叫人進去?”富察氏氣的跟什麼似得,好不容易出月了,想來禦花園逛逛,結果卻聽到封園這樣的話。
“娘娘在裡頭呢,交代說是封了。”一旁的小太監滿臉陪笑。
都是主子,他一個小太監能有什麼辦法。
“啪。”一個響亮的耳光打在他臉上,富察氏笑容冷冷:“作死的狗奴才,輪到你在這逞威風。”
她氣的跟什麼似得,一邊恨皇後霸道,一邊恨自己無能,竟然不能說什麼。
她是進宮晚,但她生孩子早,如今已然滿月,但這又有什麼用,對方還不是升上妃位,又封為皇後。
而她還是個庶妃,就連享貴人例,也是皇後的恩典。
“滾。”她怒罵一句,厚重的花盆底,直接踩在跪著的小太監手上。
小太監登時撐不住,撲通一聲歪到在地,疼的滿頭大汗,偏偏哭都不敢哭。
“做什麼?”蘇嫵冷聲道。
她剛要回去,就瞧見這裡有人鬨,不曾想是富察庶妃。
“嬪妾給娘娘請安,娘娘萬福金安。”她不情不願的請安。
“起。”蘇嫵冷聲道,看向一旁的小太監,皺眉問:“不知小密犯了什麼事,竟惹得富察庶妃大動肝火。”
她說了一句,就看向一旁其餘的宮人。
“回娘娘的話,事情是這樣的……”跟小密交好的一個小太監膝行往前,一字一句的將方才發生的事給說了。
蘇嫵冷笑:“富察庶妃,就你自個兒說,以下犯上,是個什麼罪?”
今兒禦花園要舉行端午節的家宴,一時封了,也是避免有人混進去做些手腳。
這樣安全,也好管理。
誰知道竟惹了她的眼,叫她拿小太監出氣,那手眼瞧著腫的饅頭似得。
“回娘娘的話,是……”富察庶妃麵色一變,她看向麵容冷厲的皇後,不得不躬身道:“嬪妾一時氣憤,求娘娘諒解。”
“打狗還得看主人,你自個兒說,該怎麼罰。”
蘇嫵冷冷的斜睨著她。
富察庶妃原就覺得委屈,聞言更是垂眸,不軟不硬道:“回娘娘的話,您要封禦花園,那是誰也管不著的事兒,可這凡事都有章程,不知哪一條宮規裡頭寫著,準許妃位封禦花園。”
她咬著妃位的字眼,意思很明確,你現在還不是皇後,無權封禦花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