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又想一想,她現在才十六,離三十一還有十五年,一點都不慌。
“老祖宗有些不大舒坦,今兒不見人。”蘇麻喇上前來乾涉,說的平和。
蘇嫵挑眉,揮揮手示意眾人散了,卻和佟貴妃一道往內走去。
彆人沒有什麼乾係,她們二人卻要侍疾的。
蘇麻喇也沒攔,示意兩人往內室走去。
到了一看,太皇太後正躺在床上,頭上戴著鑲紅寶的珍珠抹額。
“老祖宗。”她立在床前福身行禮,這才坐在床頭,看著太皇太後睜開渾濁的雙眸。
到底年歲大了,原先清澈銳利的雙眸,如今已消失無蹤。
“皇後啊。”她應了一聲,這才搭著床撐想要起來,卻被蘇嫵攔了:“您好生的躺著。”
說著便轉身問蘇麻喇,可有請過禦醫,藥可喂過了。
等得到肯定回答之後,她這才舒了一口氣,笑眯眯的勸慰:“這是小病,您安心養著,馬上就好了。”
話是這麼說,但大家都知道,這老年人,若是一病,就算扛過了秋日,這嚴寒冬日也難以度過。
老祖宗閉著眼睛揮揮手,低聲道:“你回去吧,仔細著兩個孩子,莫過了病氣給你,叫佟貴妃在這就成。”
她伸出手,在床裡麵摸了摸,摸出兩個小小的腳鐲來。
“這是打祖上傳下來的,福臨戴過,玄燁戴過,這一對,剛好運運和奶包一人一隻,倒是正好。”
蘇嫵伸手接過,對上老祖宗的眼神,登時一怔。
她對老祖宗的心態有些複雜,畢竟是曆經三朝的女人,又不像後世慈禧那樣把持朝政,就算和兒孫又鬨僵的時候,但總體來說,朝廷有一個完美的過渡。
但這不妨礙她對她心生戒備,畢竟當初順治寵著孝獻皇後的時候,結局不大好。
而康熙重蹈覆轍的時候,她想著,估摸著老祖宗會無聲無息的弄死她。
明麵上的反對,隻會讓孩子心生叛逆。
這樣死了,倒乾乾淨淨一了百了。
誰曾想,倒沒有任何和慈寧宮的牽扯。
這宮裡頭的所有人事都要經過她的手,若是能在她和康熙盯著的情況下,做到天衣無縫,那麼太皇太後就不可能說隻是蝸居在慈寧宮,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如今還把這東西賞下麵,東西雖然不貴重,隻是銀製罷了,但祖傳的意義就不一樣了。
“您好生歇著。”蘇嫵陪了一會兒,這才跟眾人告彆,回坤寧宮去了。
回去之後,她直接洗漱,將衣裳順道拿去洗了。
龍鳳胎早產一個月,縱然養的白胖,但身子弱,真過了病氣就不好了。
想到兩個孩子,她唇角掛著溫柔的笑意。
硬捱著等到下午的時候才去看孩子,她一去,兩個孩子的小手小腳就撲騰瘋了,看見她特彆高興。
陪著玩了一會兒,抱著讓他們熟悉她的氣息。
見天色擦黑,這才回自己正殿去了。
一連過了好幾日,也不見康熙過來,等差不多到日子了,康熙更是沒影了,後宮都不怎麼進了。
就連初桃都嘀咕:“萬歲爺呢?”
她不敢明著說,隻跟初酒咬耳朵。
不曾想被蘇嫵聽見了,她也才反應過來:“對啊,萬歲爺呢?”
先前惦念的跟什麼似得,突然間就無影無蹤,像是人世間查無此人一樣。
她想了想,隨口道:“約莫是政事繁忙吧。”
隨他去了。
初桃覷著她的神色,笑吟吟道:“要不然,您去乾清宮送點吃食?”
不拘什麼都成,也就是個見萬歲爺的借口。
先前娘娘不得寵的時候,這六宮最擅長的就是往乾清宮送湯湯水水,都知道這玩意兒進不了萬歲爺的肚子,但仍舊樂此不彼。
主要是因為,小小投資大大收獲。
隻要送東西進去,就會稟報一聲,說是誰誰誰送湯水來。
萬歲爺用不用不打緊,隻要過了耳,讓他回想起誰誰的一二分好,晚間翻牌子的時候就多幾分勝算。
後來娘娘得寵,萬歲爺就對這些把戲不耐煩了。
直接嗬斥,妃位以下,不得到乾清宮。
隻差明說,除了鈕祜祿妃之外,閒雜人等不得入內。
蘇嫵側眸望過來,輕笑著道:“不必了。”
他定然是有事忙絆住了,若這點信任都沒有,這在康熙身邊,豈不是吃不完的乾醋,那多難受。
初桃:……
初酒:……
宮裡頭這麼自信的妃嬪不多了,偏偏娘娘是其中一個。
不光她二人嘀咕,就連其他盯著坤寧宮的妃嬪也跟著嘀咕,這彆不是皇後失寵了吧。
那可真是太好了。
天知道今年她們的日子是怎麼過的,以前好歹一個月還能溫存一日,皇後娘娘上位後,直接斷絕了所有希望。
如今她有失寵跡象,那可真是喜大普奔鑼鼓喧天鞭炮齊鳴。
但日子畢竟短,大家也不敢說什麼。
隻等到早上請安的時候,難免有話語試探。
端嬪手中執著茶盞,笑吟吟道:“近些日子也不見萬歲爺入後宮,也不知道在忙些什麼。”
還不等蘇嫵說話,佟貴妃直接一個眼刀甩過去,她高高抬著下頜,漫不經心道:“你是想窺伺帝蹤嗎?”
這罪名誰敢認。
端嬪笑吟吟的抿了一口茶,軟聲道:“回貴妃娘娘的話,嬪妾也沒問萬歲爺去哪,隻不過關心一二罷了。”
她摸了摸頭花,笑容滿麵:“哪裡就窺伺帝蹤了。”
見佟貴妃不高興,她這才轉了話題,尖銳的指出問題。
“後宮姐妹,說不得也有年餘沒見過萬歲爺了,這關心一二,也在情在理不是。”
她還挺能說的,那小嘴叭叭的,就沒停。
“貴妃娘娘還能在皇後娘娘這裡得見天顏,那裡懂的嬪妾們的痛。”
剛開始的時候,眾人還有看笑話的意思在,但這會兒,都有些笑不出來了。
包括佟貴妃,她也是,這一年有餘,連皇上的邊都沾過。
可她見過皇上,也熟識皇後,自然知道,這事兒全憑萬歲爺自願,就算跟皇後娘娘扯頭花,也是沒用的。
“怎麼,端嬪想皇上了?”她眉眼冷厲。
蘇嫵坐在上首,這話她沒法接茬,作為既得利益者,一句話說不好,就會引起眾怒。
端嬪冷笑一聲:“這在座的諸位,都是萬歲爺的女人,心裡頭念著萬歲爺,那是本分。”
“說起本分二字,還記得宮規有寫,要諸姐妹莫要拈酸吃醋,勸著萬歲爺雨露均沾呢。”
她這話一出,眾人更是都沉默下來,緊緊的盯著佟貴妃,看著個皇後的傳話筒,到底會說出什麼話來。
“怎麼,端嬪要跟皇上講宮規?”佟貴妃慢條斯理的啜了口茶,指尖美甲上的鈴鐺微微晃動。
發出叮鈴鈴的脆響,在這落針可聞的空間內,是唯一的鬆口。
她側眸望過來,見端嬪還要說,便笑著道:“你是要以下犯上嗎?”
不管宮規如何,但人家夫妻和睦、伉儷情深,哪裡容的下妾室說什麼。
“可也沒有整日裡霸著萬歲爺的道理。”端嬪小聲嘟囔。
這佟貴妃都快姓鈕祜祿了。
蘇嫵端著茶盞,慢慢的品著,一副老僧入定的神色。
就聽佟貴妃道:“萬歲爺勵精圖治,整日裡忙著政務,少進後宮幾日,也是常有的事,不光你們見不著萬歲爺,皇後娘娘何嘗見過?”
以前是見過,但近些日子沒見過,也不算說謊了。
她說的理直氣壯。
眾人也是覷著萬歲爺不往坤寧宮去,這才想著鬨騰一場,得點好處。
若太皇太後、皇太後、皇上知道了,反應過來皇後此舉不妥,叫她改了,那更好。
隻要皇上能進後宮,她們才有機會。
有孩子的、年歲大的,自然都不慌。
但是她們如花年紀,若再不得寵,這明年選秀過後,新人入宮,那就更加沒有機會了。
故而都有些著急。
佟貴妃在心裡歎了口氣,其實端嬪說的話,她也都能理解,但她要幫著皇後說話,這種場合,皇後不易接話。
把端嬪摁下去了,就聽榮嬪道:“嬪妾們就也罷了,這孩子們長這麼大,也沒見過皇阿瑪幾次,想來就心痛落淚。”
她用錦帕沾了沾眼角,溫潤的臉頰上,儘是淩厲。
“那孩子都會叫皇阿瑪了,卻不知誰是皇阿瑪。”她哀哀哭泣,順勢跪在地上,低聲道:“還請皇後娘娘恕罪,實在是嬪妾愛子心切,沒旁的意思,就想叫孩子多見見皇阿瑪罷了。”
都是萬歲爺的孩子,憑什麼她的孩子,大名小名都無人問津。
多想叫他在皇上麵前表現一二,卻怎麼也盼不來皇上入延禧宮。
她等啊等啊,等了一年,等的孩子都快會走了,這孩子的皇阿瑪卻依舊沒有蹤影。
打從入宮起,她就是得寵的那一個。
忍了這麼久,在發現萬歲爺並不是對皇後丟不開手的時候,狠狠的咬了上來。
蘇嫵看著榮嬪,她生的溫婉可人,這般哭著,一行清淚流下,頗有些梨花帶雨的味道在。
她一哭,正殿的氣氛登時又變了。
端嬪隻是開胃菜,她這一招,才是最後的出擊。
說著她跪趴在地上,一臉淒慘道:“求娘娘憐惜,不說旁的,就看在孩子的份上,叫孩子見見萬歲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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