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可枝頭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風中。
不知從何時起,菊花悄然開放,這宮裡頭到處都布滿了菊花的身影。
“娘娘,這是萬歲爺叫人送過來的,說是叫綠雲,您瞧瞧。”初桃帶著幾個小太監進來,他們手裡端著花盆,裡頭是開的豔豔的綠雲。
蘇嫵撩開窗前的菊花,笑著道:“好看,擺著吧。”
說著她拿著金剪出來,哢嚓哢嚓的剪了幾支下來,對著玉瓶擺著看,索性插花玩。
“再去折幾支白色的。”她道。
這句話黃色最為常見,白綠二色淺淡,倒是少些。
但在坤寧宮,就沒有少見的物件。
她左右打量著看了看,覺得自己手藝不錯,索性將玉瓶遞給初桃,笑著道:“拿去給萬歲爺。”
初桃脆生生的應下,主子願意多想著乾清宮,多往那走走,也是好的。
蘇嫵一抬眸,就見初桃頭上帶著一支菊花簪,她挑眉:“圖塔送的?”
“他親手打的。”初桃笑的一臉羞赧。
聽她這話,蘇嫵就知道,她又白瞎問了一句。
“手藝不錯。”她笑著誇讚,就見紅暈染上初桃的臉頰,她小小聲道:“宮裡頭多的是,但他就是要送。”
蘇嫵:……
知道了,知道了,不必再說。
兩人施施然的來到乾清宮,守門的小太監趕緊上前請安,恭謹道:“主子娘娘來了,奴才這就進去稟報。”
小太監躬身,一溜煙的往內室去。
蘇嫵立定,打算等著,就見梁九功迎了出來,趕緊把她往內室請,一邊道:“萬歲爺且忙著,您先在偏殿稍等片刻。”
“嗯。”她應下。
梁九功伺候的殷勤妥帖,他一會兒奉茶水,一會兒奉點心,忙的跟花蝴蝶一樣。
“不必忙了。”她想著康熙忙,就像立馬走。
梁九功不敢攔,隻低聲道:“萬歲爺也快忙完了。”
蘇嫵搖頭失笑,施施然的走了出去。
一出門,正對上一雙水靈靈的雙眸。
對方穿著一襲茜紅色的旗裝,漂亮的臉蛋肉嘟嘟的,唇角掛著溫柔的笑意,仔細一看,還有兩個甜甜的酒窩。
哦豁。
蘇嫵看向一旁的梁九功。
“妾身給皇後娘娘請安,您萬福金安。”
說起話來也好聽的緊,像是黃鶯出穀一般。
聽到聲音後,康熙大踏步走了出來,見她來了,就笑道:“還說來尋你,倒自己出來了。”
蘇嫵挑了挑下頜,先是含笑叫了起,這才道:“來了就說您在忙,臣妾想著,等您忙完再來,也是一樣的。”
說罷就見康熙衝著那女子揮揮手,示意梁九功帶著她往慈寧宮去。
“這位是?”她有些疑惑。
翠花公主不長這樣,大婚的時候,宗婦參拜,她已見過翠花公主。
這瞧著豐腴成熟,顯然已三十有餘的女子,又是她沒見過的,她不禁有些好奇。
“還等著你吃醋呢。”康熙有些遺憾。
他故意讓梁九功過去,又故意叫這姑娘先出現,又故意含糊不清她的身份。
誰知道皇後落落大方的,讓他想發作,都找不到機會。
蘇嫵:……
“臣妾相信您。”她笑吟吟的用尾指勾著他的尾指,璀璨的雙眸中,儘是對他的信任。
倒顯得他此舉不是人了。
但不可否認的是,她滿滿的信任,好像比吃醋更讓他暖心。
“嗯。”他沒忍住笑了。
好像見了她,總是在發生愉快的事情,讓他合不攏嘴。
蘇嫵側眸望過來,軟聲道:“您早先叫人送過來的綠雲,臣妾插\\在了玉瓶裡,您瞧瞧喜歡不。”
說著叫初桃把玉瓶奉上,康熙賞玩一波,這才笑著道:“擺在朕的幾案上。”
這些日子,都沒有可以炫耀的東西了,如此甚好。
說著他可憐巴巴的望過來,指著自己腰間洗的發白的香包,溫聲道:“瞧這是什麼?”
蘇嫵有些呆,用看傻子的眼神看著他,疑惑道:“香包啊。”
一個破舊、發白、脫線的香包。
她恍然大悟:“您沒錢了?要借多少?”
康熙:……
他就是窮瘋了,也不可能問她要錢。
蘇嫵知道這個道理,但天氣冷了,她不想捏針。
“你前些日子做的那個玉蘭荷包,朕瞧著就不錯。”康熙重拳出擊,直指重心。
那荷包用的絹紗做的,不是她的強項,很是廢了一番功夫。
做來送給佟貴妃。
這會兒康熙要,簡直就是強人所難。
“你送佟氏做什麼,不如送給朕,咱倆關係好。”康熙誘哄。
“您看,咱倆關係好,對不對?”蘇嫵道。
“對。”康熙會。
“既然咱倆關係好,那還計較這個做什麼?”蘇嫵道。
“?”康熙。
竟無法反駁,說的很有道理。
“越是關係好,那不越得送?”他靈光一現。
“關係不好,才要送點東西維係關係呢。”她道。
歪理邪說。
康熙滿臉不忿。
一時卻又反駁不得,覺得她說的好像是有那麼回事。
蘇嫵捂著嘴笑,從袖袋中掏出一個蒼色的葫蘆形荷包,上麵還綴著一個小小的纏絲蝴蝶。
“看這是什麼?”她忍著笑。
康熙劈手奪過,往自己腰上一掛,美滋滋道:“哎呀,好看。”
他直接霸王硬上弓,先搶為敬。
皇後這人吧,不愛動手,輕易不做些小玩意兒,你想要一個,那叫個艱難。
故而得珍惜些。
康熙捏了捏小蝴蝶,這粉色的小東西還挺可愛。
“好看。”他又晃了晃,一臉較勁的給梁九功看。
而一旁的梁大總管,從頭看到尾,嘟嘟囔囔道:“奴才方才瞧見初桃頭上有一把菊花簪,那手藝不像出自宮裡。”
康熙聞言望過去,被傷了眼。
她頭上果然有。
彆人有的東西,皇後不可以沒有。
康熙連茶都不喝了,回去後,直接叫製造局的匠人過來教他做簪子。
圖塔送初桃一支,他就要送皇後兩支,怎麼也不能比人家少。
打從今天起,日常捧著書,手不釋卷的康熙,手裡不是拿著小銼刀,就是拿著小鉗子。
就連讀書,都沒這做簪子費勁。
眼睛知道怎麼做了,但是手不停使喚。
腦子說他記住了,但眼睛好像不大會的樣子。
看似平平無奇的小東西,著實費力。
蘇嫵瞧著他這麼辛苦,都有些心疼了,委婉道:“圖塔力氣大,做這個倒是簡單。”
所以康熙要是做不了,就不必做了。
反正她的簪子奇多,一點都不缺。
康熙一聽更氣了:“朕可以。”他就算沒圖塔力氣大,但是他有一個聰明的頭腦。
過了幾日,蘇嫵都忘記這茬了,早間大家來請安的時候,她正坐著聽眾人閒聊,就聽奴才的唱禮聲響起。
“萬歲爺駕到~”
眾人趕緊上前請安,蘇嫵從主位上下來,笑著上前請安:“給萬歲爺請安,萬歲爺萬福金安。”
她還未福下去,就聽康熙道:“起。”
順勢托著她胳膊,將她托了起來。
“可曾用過早膳?”他問。
蘇嫵搖頭,今兒妃嬪來得早,她洗漱過,便直接過來正殿了。
“沒用膳?你身子這麼虛弱,那能受得住。”康熙說著,便直接回身,跟身邊的奴才道:“快去備早膳。”
底下的眾妃嬪,看向高台上的皇後娘娘。
她皮膚生的白,氣色也好,整個人看著白裡透紅的,跟那清晨露珠下的海棠花一樣嬌豔媚人。
但要說虛弱,那可是一點都看不出來。
蘇嫵含笑道:“等會兒散了,您陪臣妾一道用。”
隨口說了一句,就見康熙含笑看著她,溫聲道:“送你個東西。”
說著他伸出一隻手,舉在皇後跟前。
從她的角度看,他手裡空空如也。
但他身後的眾人,能夠清晰的看到,皇上背在身後的那隻手,捏著兩個簪子。
不過兩個簪子罷了,也巴巴的送過來。
眾人心裡酸酸的,都有些不高興,你夫妻兩個關係好,回內室好去,何苦叫她們瞧著。
蘇嫵歪頭有些不解,溫柔問:“什麼?”
康熙虛晃一槍,這才將右手伸出來,給她看兩支簪子。
“怎麼樣?”他驕矜的抬著下頜。
蘇嫵接過看了看,赤金打造的簪子,造型並不複雜,但渾然一體,線條流暢大氣,細看來還挺好看。
“好看。”她笑著誇。
聽她所好看,康熙這才抬手將簪子彆在她發間,仔細瞧了瞧,滿意點頭:“朕的手藝,果然不錯。”
何苦來哉。
眾人心裡叫苦不迭。
就說叫你回內室,非得在這裡。
總覺得,從小到大受的傷害,都沒有今兒一日受的多。
蘇嫵倒是眼前一亮,抬手輕撫,讚不絕口。
“原來是萬歲爺做的,怪不得一瞧就覺得好看的緊。”她笑眯眯道。
彩虹屁一出口,康熙眉眼才放鬆了些。
而底下的眾妃嬪,隻想當自己不存在,甚至有點想殺了自己給帝後二人助助興。
瞧瞧這旁若無人的恩愛模樣。
她們條件反射的看向坐在高位上首的佟貴妃,想要看看她是什麼反應。
就見她雙眸微闔,安然自在的飲茶。
那表情動作,比一般人要舒適太多。
沒有好戲看,還以為佟貴妃會撕起來。
“咳。”她清嗓子了。
眾人瞧著,都在心裡呐喊,打起來打起來打起來,扯她頭發摳她眼珠子,搞快點搞快點。
她們就說嘛,這宮裡哪有什麼姐妹情深。
都是虛假友誼。
“咳。”佟貴妃見康熙一直不看她,又清了清嗓子,她驕傲的挺直脊背,將壓襟展示在他麵前。
康熙原先不知道是什麼,等看了一眼,忍不住又回頭看一眼。
他猛然抬頭,就見皇後的壓襟,跟她一模一樣,顯然是同出一手,看著有些歪歪扭扭,做工不大好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