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吧。”蘇嫵扒拉一下雪團,小東西還挺會疼人。
雪團看了她一眼,又看一眼,這才猶豫不決,小口吃掉。
佟貴妃覺得稀罕,上前打算摸雪團。
方才還無所謂的雪團,登時非常護食的低吼威脅。
佟貴妃懂了,是她不配,終究是她不配。
她做作的用錦帕擦了擦眼角,側眸看向一旁的皇後,軟乎乎的撒嬌:“您看,雪團她欺負我。”
蘇嫵:……
“要不,你倆吵一架?”
佟貴妃裝了一半,有些裝不下去了。
她噗嗤一聲笑出聲,嬌嗔的斜睨她一眼,軟聲道:“您說什麼呐。”
蘇嫵牽著她的手,一道坐在嬰兒床前。
看著兩個肉嘟嘟的小家夥,翹著小腳使勁。
“這是做什麼的?”她問。
奶母看了一眼,笑著回:“在練習翻身呢。”
在會一個大運動之前,都會有無數的試驗,這三翻六坐九爬,都是有經驗說法在裡頭。
蘇嫵覺得好玩,見運運小腳翹的高,眼瞧著能翻過去了,她一根手指又給摁回去。
奪筍。
若孩子會說話,脫口而出的,必然是這兩個字。
又玩了一會兒,蘇嫵這才和佟貴妃一道離開了,兩人坐在庭院中,閒閒的喝著茶。
“你這花茶怎麼這麼多?”佟貴妃驚了。
用玻璃杯泡來,又好看,又好喝,簡直絕了。
“春日囤的。”相對比茶葉來說,她更喜歡花茶。
故而囤了許多,有事沒事來一壺。
“這桃花茶,先前還給你送了一瓶。”至於她是喝了還是扔了,那就不得而知。
佟貴妃想了想,不禁得意一笑:“喝完了。”
剛開始確實閒置,後來關係好了,吃著尚且不夠,哪裡舍得扔。
蘇嫵搖頭失笑,兩人閒閒的聊著,說著宮裡的事兒,宮外的事兒。
她還把書生給說了,笑道:“等到時候他在金鑾殿上看見皇上,不知可曾後悔來這世上一遭。”
不過皇上當即放過他,事後也不會計較。
但是這社死,是板上釘釘的。
蘇嫵想過,會很快見到書生,卻沒想到,會是這種方式,會這麼快。
“是你?”她吃驚。
“奴才參加皇後娘娘,娘娘萬福金安。”
他躬身行禮,眉目平靜。
細看來,還帶著幾分哀傷。
“起。”她現在還記得,當時他紅著臉上前問,雙眸亮晶晶的,像是承載了萬千星光。
少年書生意氣,明明白白的寫在雙眸上。
他身量極高,卻清瘦,看來這些時日過的不好,更清減些,太監灰撲撲的衣袍空蕩蕩的掛在身上。
“你……”
蘇嫵抿了抿嘴,卻不知道該問些什麼。
書生意氣,揮斥方遒。
他之前搭訕,她並沒有很反感,努力的為自己爭取,是可以的。
但此時,瞧著他這模樣,罕見的有些心疼。
解元啊。
解元多難。
解元是鄉試第一名,相當於現在的省高考狀元。
他應當是來京城參加會試的,當初康熙說很快就會再見,也是想著,到時候殿試,必須再看見他。
誰能想到,沒有在殿選的時候看見。
倒是在敬事房看見了。
“你……”蘇嫵歎了口氣。
“奴才甄佩安。”他低聲道。
當初那個穿著大紅披風,被自己相公牽著手,走在紅梅前的女子,終究是又再見了。
他明白當初那個意味分明的笑,卻晚了。
“你怎麼進來了。”蘇嫵問。
甄佩安垂眸,低聲道:“一言難儘。”
確實一言難儘,分開後,他又問圖塔,得到答案後,百思不得其解,等回了住處,陪著家人吃飯喝酒,慶祝他春闈在即。
不曾想,再醒來,就在宮裡了。
他識字,又生的俊秀。
縱然年歲大些,但懂規矩,好□□,故而沒幾日功夫,便直接放出來當差了。
“你多大?”蘇嫵問。
“十五。”甄佩安回。
蘇嫵猛然抬頭,想了想,低聲道:“本宮放你出去。”
他卻慘然一笑,縱然出宮,以他殘缺之身,不得上朝堂,就算出去了,又有何用。
“不必了,能在皇後娘娘跟前伺候,也是奴才的福分。”
話是這麼說,但解元遭遇,依舊讓人唏噓。
“你不打算報仇嗎?”她問。
一報還一報,好像沒什麼不可以接受的。
“奴才往後便是吳佩安,和甄家再無瓜葛,倒是不知找誰報仇了。”
那是他親爹親娘親弟,他找誰報仇。
蘇嫵沉默。
“罷了,那你就先跟著小福子吧。”
小福子作為她宮裡的一把手,也是至關緊要,能夠在他手下做事,以後調到乾清宮,也未可知。
不同的人生,有不同的活法。
晚間康熙來了,瞧見吳佩安之後,也是一陣唏噓。
“是你。”
相同的開頭。
吳佩安又將事情說了一遍,康熙沉吟片刻,問道:“你若是願意,出宮也是成的,這一茬,便當沒有發生吧。”
可他殘缺之身,一時之間,倒也轉圜不過。
“那你去乾清宮,也是可以的。”康熙溫和道。
對待人才,他是非常包容的。
吳佩安搖頭,他覺得皇後這裡挺好的。
“便叫奴才苟延殘喘片刻吧。”他道。
在他人生的前十五年,他所有的信念,都是讀書,為爹娘讀書,為家族讀書,為朝廷讀書。
打從今兒起,他倒是想為自己活。
蘇嫵歎了口氣:“你先下去休整,倒不比勉強。”
她也起了愛才之心。
“你可彆瞧他生的俊秀好看。”吳佩安風度翩翩,縱然去勢,瞧著也是小臉清雋白皙,還添了幾分病弱美男的味道。
蘇嫵橫了他一眼,“什麼醋都吃,倒也不必。”
主要幾人相識是因為這個,難免會多想些。
康熙摸了摸鼻子,冷笑道:“朕倒要瞧瞧。”是什麼樣的人,竟能做出這樣的事來。
不曾想,第二日調查結果就出來了。
很簡單的狸貓換太子,他爹娘到底不夠狠心,原打算迷暈了弄死,可後來沒舍得,便直接轉手賣了。
想著他這麼大人了,賣去做苦工什麼的,隻要他識字,就不可能埋沒。
誰能想到人牙子這麼狠,直接賣到宮裡當太監。
宮裡頭的太監,一般是七八歲的小兒。
鮮少收年歲大的,也是瞧他品相好,主子們會喜歡,這才破例了。
這種品相好又懂事兒的太監,也算是深宮中的搶手貨。
蘇嫵沉默片刻,歎了口氣。
“原有風光前途的。”
打馬長街一日遊,也不是不可能。
隻是如今,都化為泡影。
已然去勢,便是殘缺,入不得朝堂為官。
“其實,也不是不可以破例的。”蘇嫵想了想,還是放棄了。
不得不說,這對人品和性格的考驗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