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風一吹, 風中儘是血腥味。
老虎和薑宇平的血洇濕地麵, 蔓延到念念腳下。
她笑吟吟的站在血汙之上, 身上的甲胄折射著雪亮銀光, 冷硬乾淨。
乾淨得有些殘酷。
她輕輕巧巧的一句話,瞬間逆轉了兩人的地位, 提要求的人從展文宣變成了她,做選擇的人從她變成了展文宣。
她麵帶微笑的等著, 似乎對他的選擇毫不在意, 不管結果如何,她都無所謂。
展文宣輕輕笑了:“皇後娘娘, 若是臣兩個都選呢?”
念念軟軟的答:“人不可以太貪心喲,小心最後什麼都得不到。”
展文宣眉梢顫了一下, “可是皇後娘娘卻如此貪心, 如此吝嗇。”
“嗯。”
她竟然認同的點了點頭, 應和:“我是很貪心啦, 不過展大人不可以喲。”
她雙標得理直氣壯。
展文宣驀地笑出聲, “臣可以問皇後娘娘一個問題嗎,希望皇後娘娘能照實回答。”
念念點頭:“可以。”
展文宣看了薑嵃一眼, 他坐在馬上,捏著韁繩的手青白一片,隱隱能看到青色的血管,正目不轉睛的盯著念念。
“皇後娘娘請如實告訴臣, 臣和王爺, 您更愛誰。”
展文宣顯然吸取了剛才的教訓, 不再問她喜不喜歡自己,喜不喜歡薑嵃,直接讓她做出選擇。
他問完,念念臉上的笑第一次出現了凝滯,她皺了一下眉,臉上浮現苦惱的神情。
她沒想到展文宣會這樣問,會用了“愛”這個詞。
如果是“喜歡”的話,她可以毫不猶豫的回答:“我兩個都喜歡啊。”
迄今為止,所有的碎片寄主她都很喜歡,就算是謝峋,她報仇之後也大度的原諒了他的欺騙。
但是她從來沒有說過“愛”這個字。
她是石頭啊,沒有心的,怎麼會“愛”呢?
但是念念又答應了他不說謊,她覺得自己是個一言既出駟馬難追的好妖精,不能食言。
念念隻能沉默。
隨著她的沉默,展文宣愣了一下,似乎突然想到了什麼,臉瞬間蒼白下去,但是他臉上笑卻越來越溫柔。
他耐心的等著,等著她做出選擇。
此刻,他甚至寧願她選了薑嵃。
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徹底死心,笑道:“看來臣這個問題太難了,既然皇後娘娘回答不出,那臣就換一個問題
——皇後娘娘回答不了剛才的問題,是因為無法抉擇,還是因為……”
他看向薑嵃,眼裡浮現詭異的憐憫。
“……您誰都不愛呢?”
一聲馬嘶。
薑嵃扶著羽林軍下馬。
靠在樹上沉默的看著念念。
他以前一直以為,念念多多少少對自己是有感情的,她嘴巴那麼甜,貼心的時候叫人恨不得捧到心尖上。
他甚至已經做好了她也放不下展文宣的準備。
直到展文宣提出這個問題,他才陡然間意識到,還有這個可能性。
“展文宣,你太討厭了。”
一片死寂的風聲裡,終於響起念念軟糯的抱怨。
她歪著頭,臉上滿是不解,軟軟的問:“我喜歡你,也喜歡皇叔,這樣還不夠嗎?”
這話無疑是側麵回答了展文宣的第二個問題。
她誰都不愛。
她看著展文宣,烏黑的眼裡藏著疑惑,甚至依舊帶著天真的懵懂和無辜,似乎完全不覺得她有什麼錯。
展文宣驀地笑出聲,帶著嘲弄:“謝謝皇後娘娘沒有騙臣,至於您的問題,我也不必選了。”
他轉身看向宋統領,道:“宋大人,勞煩傳令下去,就說陛下遇虎被襲,傳太醫過來。”
說完,他轉身上馬,背對著念念道:“皇後娘娘,臣哪個都不選。您……”
他頓了一下:“……隨意吧。”
場上的人飛快走了個乾淨,帶著地上的屍體和昏迷過去的薑宇平。
隻有薑嵃和念念兩個,以及那匹被嚇癱了的馬,還留在原地。
過了一會兒,念念回眸,薑嵃一直靠在樹上,從頭到尾沒有出聲。
她過去對著馬耳朵輕輕說了幾句話,腿軟的馬兒竟然又緩緩站了起來,親昵的衝她打了個響鼻,伸出舌頭舔了舔她的掌心。
念念笑:“皇叔,我們回去吧?”
薑嵃看著她沒回答。
念念歪著頭,問:“皇叔也生氣了嗎?”
薑嵃動了動喉嚨,平靜的問:“念念的心到底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