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編號:2(1 / 2)

前方的小兒女還在爭吵,鄭照往草坪走去,在冷翠鬆柏下繞路出墓園。

天還亮著,夕陽還在染雲霞,淺月已經朦朧浮出,現在好像什麼東西都是混著來的,不像在詩上寫的那樣,月亮隻屬於晚上。他路過一些新的墓碑,又路過一些舊的墓碑,看見周望在對著一個墓碑撒尿……

鄭照突然就覺得今天運氣不太好。

他隻在幾次宴會上見過周望,空氣中彌漫著香水的味道,先生小姐們低聲交談,爵士樂裡有個人探戈跳得很好。

“哈,鄭照。”周望發現了他,笑著拉上褲鏈,踉蹌走過來,問道:“你知道嗎?你知道了嗎!”

鄭照皺起眉頭,忍住退後一步的衝動,對周望說道:“我大概知道了。”

“不,你不知道,你還有一個家,還有另外的父母,不像我,哈哈哈哈。”周望看著他平靜的神情,輕輕左右晃動腦袋,嗤笑著說道,“我爸死前還光著身子和你媽滾在一起,厲害吧。我想跟他大吵一頓,指著他的鼻子質問。他教我的禮義廉恥都是放屁嗎?可惜,他竟然死了,他死了我就什麼都不能問了,他啊,他怎麼就死了呢?”

鄭照說道:“人死不能複生,節哀。”

周望像是沒有聽見他的話,又走回墓碑前狠狠踢了墓碑一腳,“哈哈哈,我媽難產死了,是他把我拉扯大的,教我說話,教我道理,我不僅當他當成父親,還把他當成目標,想成他那樣的男人!事業成功,對家庭負責,對朋友講義氣,哈哈哈哈,對了,他還說過我的望取自希望,我就是他喪妻後的希望,誰見過這樣的希望。”

鄭照說道:“天黑了,你醉了,我送你回去。”

周望靠著墓碑不說話,腳底一個酒瓶滾落,磕到路緣石碎成許多片。醉成這樣子,哪能袖手旁觀,鄭照走過去扶著周望出了墓園。

“鄭照,我原來以為我們家和彆人家不一樣,現在我才知道都是一樣的。天底下的父母都是一樣的,天底下的子女都是一樣的,天底下的女人都是一樣的,天底下的男人都是一樣的。”周望把全部重量靠在鄭照身上,搖著手機說道,“你瞧瞧推送這些酒,都是我感興趣的。當我覺得唯一能相信的就是我自己的時候,又發現大數據比我更了解我自己。”

聽著周望的喋喋不休,鄭照把他送回家才離開,幸而倉庫裡也藏著些好夢,用來入睡並不困難。

翌日中午,鄭照醒來時有些發懵,發絲淩亂,他在床上坐了好一會兒才拿起手機,撥打事故調查組的電話。

鄭嘉東的飛行員是退伍軍人,經驗豐富,當時天氣也萬裡無雲,發生事故的幾率應該很低。

“所以我們暫未排除機械故障和飛行員操作失誤。”調查組的人說完事故排查情況,突然話音一轉問道,“鄭氏集團正處在轉型期,請問你覺得集團內部的反對聲音如何?”

“我在一年前就出國了,從未參與過集團事務。”鄭照換上衣服走出了起居室。

電話那邊傳來笑聲,似乎在讓他放輕鬆,“我們不是懷疑你,隻是單純的詢問,畢竟你是鄭嘉東的親生兒子,在鄭璿離開的情況下,可能會知道一些家庭內部的事情。比如鄭嘉東對你說過什麼,提到過什麼人,這些很小的線索都會幫助我們找到真相。”

“我們很少說話。”鄭照看了眼餐桌上的露水玫瑰,“你可以問問其他人,如果利益相關的話,鄭家還是有挺多人參與過集團轉型。”

他無意於涉身其中,也不想置若罔聞。

調查組的人聽見後略說一些話就放下了電話,鄭照走下樓梯,倉庫門口的保溫箱裡,早餐還是熱的。他回到餐廳坐下,打開電視隨便聽著。

“因為這場意外事故的發生,鄭氏收購RI科技公司的腳步停了下來,根據披露到昨天的信息顯示,鄭氏集團環比淨利上升公司仍以製造業為主,但主導轉型的鄭嘉東離世究竟會給股市帶來什麼變化呢?有請京大教授為我們講解。”財經新聞主播翻了一下稿子,鏡頭從他身上移開。

鄭照關上電視,拿起相機走出倉庫,準備去記錄初夏。作為鄭家的一員,他還在接受調查,被限製出境,短時間內都回不去學院。

春天酒店得隴樓,留著八字胡須的男人敲響了鄭德潤的房門。

鄭德潤看見這個圈內出名的掮客,感覺不妙的皺起眉頭,問道:“無事不登三寶殿,尊駕來此是有新消息了?”

掮客笑笑,與鄭德潤並肩走進房門,坐定後說道:“調查組已經將少爺你列為重要嫌疑人。”

“這怎麼可能……”鄭德潤愣了愣,猛然起身,看著掮客說道,“你跟我說實話,他們是不是把事情都推到我身上,讓我去頂罪?”

掮客點點頭,“如果真查到這一步,參與這事的人都會說是受了少爺您的指使。”

“這幫老不死的玩意!”鄭德潤聞言氣得發抖,“我隻是給他們提供了行蹤,在直升機上動手腳的可是他們!如果不是他們怕轉型損害自己的利益,就算是我指使,我也指使不動他們!”

掮客神色平靜的說道:“鄭少爺,他們是在卸磨殺驢,是在有意引導公眾懷疑,添油加醋的放出之前你母親跟陳佩的恩怨故事,將輿論重點從利益集團紛爭轉移到豪門八卦上。可是現在不是發泄怒氣的時候,而是你要怎麼做?”

“我能怎麼做?”鄭德潤閉上眼睛,心裡卻有了決斷,對掮客說道,“你先走吧,我想想辦法。”

掮客食指跳了一下,起身說道:“那鄭少爺,我先走了。”

掮客轉身離去,鄭德潤頹然坐到了沙發上,抬眼看著自己住了快半年的套房,起身開始收拾東西。決不能留在國內了,那幫老東西一點都不能信。

淩晨萬籟俱寂,鄭德潤拎著箱子壓低帽子走出了得隴樓。

春天酒店的十六樓,掮客看著車駛出了視線範圍,拿起手機給藥業大股東撥出了電話。

“先生,計劃成功,鄭德潤相信了他已經是重點嫌疑人,開始出逃,等他在機場被抓了,調查組就隻會注意到他了,您大可放心。”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