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雪花如鵝毛,飄落在羽絨服上許久也不化開。他在刺目的白光裡回頭,恍然間看見雪壓竹枝,待眼睛清醒了,才發現那高高的不是竹子,而是電線杆。
可惜電線杆壓不斷。
鄭照就這樣在京市無所事事了幾天,剛準備去學做糖葫蘆,就接到了牛香蘭的電話。他一邊取出雙肩包裡的畫筆和相機,一邊聽著來自遠方的抱怨。
“照照啊,我本來也不想找你,可是最近小穎,真的太過分了,那句話怎麼說來著,哦,得寸進尺!”牛香蘭在電話裡壓低了聲音,“我昨天給了她錢,叫她出去買菜,結果她買回來的都是爛菜葉子。要不是我看了眼冰箱,根本不知道平常吃的都是什麼。那些菜根本就不用花那麼多錢,她自己肯定私下扣走了。”
鄭照想起他手割傷那天,小穎送圍巾時的忐忑不安,便沒有直接說話,而是說道:“我這就回去。”
說完他便掛斷電話給冬冬發消息,讓她訂下機票,看了一眼住了三個多月的棲身之處,沒有收拾行李,直接空手去了機場。
從京市到S市時,天還沒有黑,他就在機場換衣間脫下厚衣服,戴上帽子口罩就去了牛香蘭那裡。上了電梯後,他就看見大門緊閉,小穎坐在門口,身邊還有一些像是被人扔出來的零碎物品。她低頭收拾著地上的東西,看到魚缸裡的那一尾金魚翻了肚白,終於哭了出來。
鄭照走到她身邊蹲下,遞出一張紙巾。
小穎順著手看向他,搖頭道,“照哥不用,我不傷心,我隻是生氣。氣我在自己都沒個穩定落腳地方的時候就養它,這不是害它嗎?”
鄭照見此沒有說出什麼安慰的話,隻拍了拍她肩膀,就站起身推門進去。
偌大的房子裡看起來隻有牛香蘭一個人,孤零零的坐在沙發上生悶氣,他眼睛掃視,還是發現一些彆人生活留下來的痕跡,想來牛香蘭是在他回來之前,讓他們都離開了。
“照照啊,我之前都是在電視新聞裡看到保姆欺負孤寡老人,我沒有想要,我也能遇到啊。”劉香蘭背對著門口坐在沙發上,一聽見鄭照進來,就轉過身來哭著抹眼淚,“我就是害怕,聽說還有拿枕頭捂死老人的保姆,不認識的人真靠不住。她在一天,我夜裡都不敢睡。”
鄭照把小穎不要的紙巾遞給了牛香蘭,就對門口等著不敢進來的小穎說道:“買菜錢的事情,你承認嗎?”
“照哥,我沒有故意買爛菜,買菜時都是挑好的秤。”小穎手抓緊了門框,委屈的說道,“這幾個月來,我對牛姨根本就沒有說過一句重話,怎麼能把我跟那些打老人打嬰兒的保姆聯係到一起?我太冤了。”
牛香蘭聽到這話也沒說彆的,隻問道:“照照,我是你媽,你信不信我啊?”
菜早已經被扔了出去,沒有實證,兩方各說各話,鄭照看著她們的眼睛,最終目光落到小穎身上,“這個月工資我會給你的。”
清官難斷家務事,因為家務事不在乎誰對誰錯,而是如何處理才能把這件事情平息掉。顯然,現在這種情況,辭退小穎就是最佳選擇。
小穎可能拿了錢,可能沒有拿錢,但牛香蘭一定是在借題發揮。牛香蘭是她的母親,他不可能辭退,那麼走的人必須是小穎。
家務事其實很好處理的,隻有權衡清楚利益。
小穎聽到鄭照這話,滿眼的不敢相信,淚水溢出眼眶,手也離開了門框,蹲在地上整理行李。牛香蘭見此露出了笑意,眼角皺紋更加明顯。
鄭照歎了口氣,說道:“我請小穎來是為了照顧你,既然你不滿意,我這就讓中介換一個人。”
牛香蘭連忙擺手,“不用啦,你這麼忙,把錢給我就好,我自己去請。”
鄭照像是沒有聽見她這句話,隻是走到電視櫃旁邊,看著縫隙的一個煙頭說道:“住家護工一般都是女的,家裡住這麼多男人也不方便,讓他們回去吧。”
“什麼?”牛香蘭一愣,隨即裝傻道,“誰們,小照你說誰?”
鄭照沒有說話,隻是看著她,牛香蘭自己就心虛了,但嘴裡仍就說道:“他們來一趟也不容易……”
“他們家裡發生了什麼?”鄭照問道。
“你怎麼知道……”牛香蘭下意識的反問了一句,才小聲回答道,“鄭勇開貨車撞了一個人,需要賠錢,家裡沒有那麼多錢,他們就把那個婆娘一個人丟下,逃到了S市,想著打工來搞錢,我就想讓那個婆娘也嘗嘗被人拋棄的滋味……”
鄭照看著牛香蘭不說話。
牛香蘭見他這樣,便知道他心意已決,抬頭又看了他一眼,才磨磨蹭蹭的說道:“好,再請個護工。”
鄭照聽到她答應了,揉了下太陽穴,轉身走到門口,對小穎說道:“彆哭了,我帶你去明天公司,換個地方工作怎麼樣?”
小穎抿住嘴不說話,眨著眼睛看他,哭得更厲害了。
在家政行業,住家保姆基本都有一套潛規則,就是在買菜的時候要大超市的錢,然後去小超市買菜,缺斤少兩的沒關係,隻吃這兩者之前差價。拿進口車厘子的錢,買國產大櫻桃帶回來,這都是很常見的事情,幾個月她攢到了一萬多,可是現在她卻沒有一點拿到錢的開心。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在2020-05-1015:08:25~2020-05-1115:20:2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幽幽子墨1個;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