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向文為了保證自己的票房神話,將電影挪到了明年,他空下來的檔期,自然就給了鄭照。既然電影要上映,就需要有宣發,而且要提前宣發。
為了避免鄭照對他自己的這部電影造成影響,楚向文讓方知全權代替鄭照出席各種會議。
方知打開公寓的燈,看見鄭照坐在飄窗上,眼睛看著外麵,走過去低聲說道:“大規模宣發可能會遇到抵抗,隻能放棄線上,全力在線下宣傳。”
鄭照似乎無意識的應聲道:“好,都可以。”
方知看他這樣,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自那天鄭照從寺裡回來後就高燒不止,好不容易退燒了,也沒什麼精神的感覺。或許現在他不應該說宣發這樣的煩心事,但《殺手》是鄭照的電影,也是他的電影。
有一部署名作品,而且是一部知名度極高的作品,他就可以安心做自己喜歡的編劇,而不是鞍前馬後的當助理導演、
方知問道:“照哥,你還好嗎?要不要去醫院再看看?還得去跑路演呢?”
鄭照搖頭道:“不用,也許過幾天就好了。”他得熬下去不是嗎?他還沒有在這個世界上活上十年。
可是,他有些撐不住了。
方知在原地站了會兒,就這麼沉默,就這麼無話可說,著實覺得尷尬。他猶豫了一會兒,抬頭說道:“照哥,沒事的話,我先回去了,你記得去醫院看看。”
鄭照點頭,目光卻沒有從窗外移開過。
方知歎了口氣,把手裡的文件放在桌子上,轉身走向門口。他在門口站住,回頭看向公寓裡的鄭照,想了想,關上了燈,又是一片漆黑降臨。
鄭照在窗前坐到淩晨四點,他就起身光腳走到臥室,吃了雙倍的褪黑素,躺到了床上,半晌才終於睡著。
夢裡,山寺寂寂,紅鯉二三寸。
一覺醒來,又是下午,鄭照起床去煮牛奶。乳白色的牛奶熱氣騰騰,他泡好麥片,坐到椅子上,吃了兩口便覺得口中發膩,放到一邊去喝水。
飲水已飽,鄭照拿起桌麵上的資料,挨個翻看著。
他其實挺討厭采訪,所謂采訪就是相似的問題回答個成千上百遍,一件事說到最後,自己都有虛無感,懷疑所說的事情是真的嗎?是的發生過嗎?
或者說,他真的活著嗎?
鄭照放下了資料,走到書房拿出相機,按照資料上寫明的計劃,拍攝電影上映的倒數視頻。
“大家好,我是鄭照……”再這樣下去,他真的不行了,他必須證明自己是存在的,感到自己是存在的。
視頻錄滿七個,鄭照拿起相機裡的SD卡,將錄好的視頻導入筆記本,沒有任何剪輯就發送給了發行方。瀏覽器留在廣告頁,各種誇張的言詞刺激眼球,他看了一會兒,拿起手機撥打了旅社的電話。
“我的公司雖然在尼泊爾,但都是C國背景。”接電話的銷售口若懸河,“如果您從S市出發,可以乘坐南航到加德滿都,從加德滿都到盧卡拉的機票由我們負責。到大本營需要徒步一個星期左右,您的帳篷氧氣等由背夫和犛牛送去。之後我們也有專門的夏爾巴向導,懂得C國語言,選擇路線是絕對安全的。”
“恒和地產的老板,王同,你知道吧?我們走得一般就是他登頂珠峰的路線。我們雖然比不得高端團隊,沒有五星級的大廚為您準備飯菜,也沒有酒吧,但威士忌管夠。”
鄭照聽了好久,終於等到銷售的換氣聲,他便說道:“什麼時候可以去?”
電話那邊興奮的說道:“珠峰高空季候風很強,平常都不適合登山,隻有春秋兩季,季候風轉向,風力會減小,而這幾天就是最佳登山時間,您現在飛過來剛剛好。”
鄭照放下手機,想了想買了一張機票。人人都有求生欲,也許他的求生欲就是用鮮活的東西去幾次自己。上飛機前,他給方知發送了一條短信,把《殺手》送展參賽的事情也交代給了他。
無論出於什麼原因,方知是真的希望這部電影好。
風雪滿天,鄭照到達大本營。
方知在看著鄭照發回的幾張照片,無奈的關上手機,接著去跟發行方扯參賽報名的事。提前送上去,應該能趕上今年的金花獎,這就代表著,上映前就會有很多人看到,偷錄盜錄會損失票房。
“數據就擺在這裡,你們告訴我,如果送去參賽,這部電影可能會損失多少票房?”這扯皮一扯就是好幾天,方知的好脾氣已經磨完了,他指著投影上的PPT,“這部電影的成本很低,再加上類型題材限製,本身就不會取得多高的票房。放棄你們固有的思維,就直接說,用這麼損失的票房,去換個參賽機會壞算嗎?如果得了獎,就可能擺脫掉鄭照這個天然劣勢,獲得好的口碑,繼而促進票房!”
發行方麵麵相窺,最後推了一個人出來說道:“我們去問問楚向文,看看他的意見。”
方知歎道:“去吧,快去吧。”
工作人員都走了,會議室裡隻剩下方知一個人,他坐在椅子上,重頭又看過一遍PPT,準備再找些可以改進的電影。
還沒翻上兩頁呢,門口突然就有人衝進來,對方知喊道:“看,看新聞,珠峰雪崩,照哥出事了!”
方知聞言渾身一激靈,連忙拿起手機,新聞不斷推送,說來說去不顧幾個關鍵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