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照不進巷裡, 空氣陰涼。
江汐十指被凍得蒼白,些許僵硬, 第一次滑動屏幕沒接通。
第二次才順利接通,她手機放到耳邊:“喂。”
起床到現在沒說過幾句話,江汐開口才發覺嗓音些微沙啞。
陸南渡注意到她聲音異常:“你怎麼了?”
江汐聲音已恢複平常, 熱氣氤氳進空氣裡:“沒什麼。”
她轉移話題, 問:“打電話找我什麼事?”
陸南渡答非所問, 問她:“還記不記得你大學喜歡吃的那家腸粉?”
距離大學已經是五六年的事,但記憶裡關於腸粉的片段她不模糊。
江汐是南方人, 喜歡吃這類食物, 北方這些吃食較少。
當時有家正宗腸粉店口碑極好,美中不足是離學校有段距離,但江汐想吃了還是會花不算短的車程過去。
那會兒江汐還沒和陸南渡分手,兩人住一起。有天江汐格外想吃腸粉,一大早便拽著還在被窩裡睡覺的陸南渡起床出門,後來很長一段時間陸南渡都會一大早陪她過去。
現在江汐在京城定居下來後卻是再也沒去吃過。
她嗯了聲:“記得, 怎麼了?”
陸南渡說:“我買了, 你下樓拿好不好?還是熱的。”
江汐一愣。
她沒想陸南渡會特意一清早跑一圈帶給她,而且這家店隊並不好排,每次一大早店前便會排起長龍。
她一沉默陸南渡以為她不願意下來,說:“我不上去,你下樓拿了我就走了。”
他隻是想帶好吃的東西給她。
江汐卻不是因為不願下樓, 又安靜幾秒後:“我不在家。”
很像一句拒絕的話, 她都能料見陸南渡那邊的沮喪, 即使他沒說話。
她又補了一句:“在嶼城。”
這下換陸南渡怔住,他問:“你回去做什麼?”
“回來有點事。”
陸南渡沉默,他並不知道江汐在嶼城。
短暫寂靜後,陸南渡聲音有些沮喪,“你沒告訴我。”
他帶著滿腔歡喜給她,可到頭來卻發現她根本沒等他。
最近這幾天雖忙,兩人沒見過麵,但陸南渡都會給江汐打電話發消息。江汐隨時可以告訴他回了嶼城,但她沒說。
聽著他情緒不算高漲的語氣,江汐不知為何開了口:“不會待多久,很快回去。”
聽出她話裡的安慰意味,陸南渡低落情緒一掃而空。
真的很好哄。
明顯一下子便被哄開心了,他問江汐:“那你什麼時候回來?”
江汐視線落在麵前生鏽的鐵門上,沒明確回答:“事情弄完就回去。”
實際她也不清楚什麼時候回去,彆說蘇家人願不願意站出來幫她澄清,現在連他們去了哪裡她都不知道。
今天過來不過是碰下運氣,她尚存一絲希望。
可現在看著這間荒廢屋子,她那絲顫巍的希望落空,無力感席卷全身,毫無頭緒。
江汐不知道說什麼,微低頭,靴下是從地縫鑽出的雜草,她腳尖撥弄了下。
陸南渡那邊一開始也沒聲音,忽然問她:“你是不是去找人?”
江汐腳尖一滯。
她還沒來得及說什麼,陸南渡又開口道:“是不是一戶姓蘇的人家?”
江汐詫異,忘記自己原本沒準備告訴陸南渡這些糟心事的打算:“你怎麼知道?”
陸南渡沒正麵回答她,隻是說:“機緣巧合。”
接下來沒等她說話,他道:“其實……我今天找你還有件事想跟你說。”
江汐不傻,甚至有點預感接下來他會說什麼。
“蘇家現在已經不住嶼城了,不用去那裡找。”陸南渡說。
江汐明白陸南渡大概已經全知道了,也沒再打算瞞:“我知道。”
她知道不必來嶼城找的,很多年前蘇家便從這裡搬走了,這座城市有不愉快的回憶,他們怎麼可能回來。
可她就是想碰碰運氣,心裡僥幸著或許有那麼一絲可能。
她再次看向荒草叢生的庭院。
雖然事實證明並沒有。
她挪開目光,沒再在原地停留,往外走。
被罵,被人身攻擊,被無故討厭,她都無所謂。
她隻介意作品被人踩在腳下,想把屬於自己那部作品的清白要回來。
可這個世界上澄清哪有那麼容易,造謠隻需空口無憑的一句,相信的人便蜂擁而上。而辟謠將證據擺在眾人麵前,眾人看也不看一眼,認定是假。
更何況壓根沒有證據的她。
但即使什麼希望都沒了,江汐還是會繼續找下去,直到某天真相公諸於世。
她問陸南渡:“你說有沒有可能這輩子再也澄清不了?”
風起了,吹過小巷。
江汐意外聽見陸南渡否決:“誰說的。”
“誰說的都不可能,我說能澄清就能澄清。”
江汐被他逗笑,今天難得笑了一次,說他:“無賴。”
“我怎麼就無賴了?”陸南渡說,“我說的話可都是有保證的,這不我幫你要到號碼了。”
他說得雲淡風輕,仿佛開一個玩笑般輕鬆。
江汐腳步一滯。
即使陸南渡說得再平靜,江汐也聽得出話裡真假。
她停在原地沒動,不知多久後才反應過來:“什麼號碼?”
陸南渡見她這樣,笑了下:“還能是什麼號碼,當然是你要找的。”
饒是江汐這種平時格外冷靜的人,此刻聽了也是怔住。
前一刻還陷在無力中不知怎麼辦,此刻卻瞬間柳暗花明。
現在連人都找不到,江汐說:“陸南渡,彆開玩笑。”
陸南渡卻格外臭屁,笑著逗她:“沒開玩笑,我是誰啊,還有我找不到的東西?”